同样一批杯子，无论江浙沪、还是晋陕蒙的买家，均能以20元/只的价格购买，当日下单、当日发货，除了偏远地区还可享受包邮服务——这是电商平台极为常见的运作方式。然而，在煤炭市场，虽然行业已探索多年，但要实现这般平常的线上交易却非易事。
日前，晋能控股集团宣布开启线上销售模式，引发关注。借助中国（太原）煤炭交易中心电商平台，集团所销售的煤炭全部开展线上合同签订、交易交收、货款结算的全流程交易，以及竞价、挂牌等市场化交易。所有煤炭实行同区域、同流向、同煤种、同质量、同价格，按指数确定价格。
交易制度改革，正是煤炭市场化进程的一个缩影。早在2015年，煤炭电商已大批量兴起，线上平台一度深受资本热捧。但据记者了解，实际探索屡屡遇阻，部分平台长期经营困难，更多则渐渐销声匿迹。是什么让煤炭交易改革如此艰难？
第三方电商由200多家减至个位数
据了解，煤炭电商存在3种不同类型：由地方政府、供应链相关企业等联合组建的交易平台，如国家发改委和国铁集团牵头成立的全国煤炭交易中心，太原、内蒙古、榆林等区域性交易中心；由煤炭企业打造的自营平台，以及由第三方搭建的综合服务平台。
易煤研究院总监张飞龙回忆，电商平台兴起之时，煤炭市场刚刚经历低谷，传统销售模式受限，行业急需寻求新出路。业内对线上平台的最大期待，在于提高货物买卖效率。“2015年高峰期，各类煤炭B2B商务公司多达200余家，但短短一两年，数量便锐减至20多家。如今，这些由第三方独立打造的电商平台，真正形成规模的仅剩个位数，且基本都是在各自区域内经营。”
除了第三方平台，其他两类电商的作用也有局限。某煤企销售部门人士告诉记者，各大煤炭主产地、煤企纷纷筹建线上平台，希望由传统交易方式转向信息化、数字化的现代电子交易模式。不可否认，这些平台大多集领先的现代物流管理、电子商务配套等优势于一身，实际效果却参差不齐。“很多平台背靠实力强大的母公司，或由地方政府背书，多多少少离不开行政色彩。比如有地区规定，出省煤炭必须经过当地交易中心；有地方要求，无论民营还是国有煤矿，所有交易必须线上完成；还有的企业，只是简单将线下买卖搬到线上，在线走一遍交易量。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市场行为？”
部分人士认为，目前来看，新成立的全国煤炭交易中心也暂未发挥作用。“国家级平台更多起到价格形成、信息发布、上下游组织等作用，但很难在短期内形成真正的市场交易。”中央财经大学煤炭上市公司研究中心主任邢雷称。
更像是贴着互联网标签的“空壳”
在多位专家看来，现有电商平台仅在某些环节发挥了作用，煤炭行业全流程的市场化交易体系，目前远未形成。
“同样一个杯子，卖到山东20块，卖到云南也是20块。但煤炭作为特殊商品，生产、运输等成本各异，难以实现统一市场价格。比如，同样品种的煤，同样卖550元/吨，中煤、陕煤这样的大型煤企可以接受，对于一些中小型煤企可能就是亏本买卖。”邢雷指出，煤炭的“非标”属性，客观决定其不存在市场平均公价，很难达到互联网产品要求的标准化。“再如，陕西的煤运到川渝地区很方便，山东的煤卖到四川、重庆就失去了优势。区域层面即可解决的买卖，是否需要拿到全国性电商平台来做？这些现实问题，让煤炭在大宗商品中的市场化程度最低、也最难做。”
上述人士也称，不同于其他电商产品，煤炭现货交易相对较难。“煤炭行业存在‘两头大、中间小’，即上下游多是大企业、大客户，电商作为中间平台的话语权相对较弱。用煤企业基本都有固定供应单位，多年来已形成稳定的供求关系。说白了，客源直接事关销售好坏。加上目前，煤炭中长期合同交易量越来越大，市场煤比重约占到25%，煤炭电商更像是贴着互联网标签的‘空壳’，真正进入线上交易的动力不足。”
张飞龙坦言，线上平台的核心在于“去中间化”，即实现厂、矿直接对接，但这一过程存在诸多微观障碍。“例如，煤企和电企的经营模式有别，前者要求客户先打预付款，后者却存在一定的回款周期。在实际操作中，这类矛盾怎么调和？近几年，行业确实少了很多中间商，但更多是因为中长期合同压缩了中小贸易商的生存空间，而非线上平台发挥作用的结果。”
产业链各环节均需纳入有形市场
煤炭电商的尴尬境遇，实则反映出煤炭市场化改革之难。
一位不愿具名的专家向记者表示，煤炭虽是我国生产资料领域最早开始市场化改革的行业之一，但直到目前，其生产流通并未完全做到市场化，甚至仍存在诸多“非市场”因素。比如，已经开放的“市场煤”，市场交易体系不够完善；铁路运输的市场化程度，远低于产业链其他环节等。
邢雷也称，从市场占比来看，目前并不存在某一家煤企独大的情况。理论上说，煤炭行业自身市场化并非难事。但交易全流程的市场化，不光涉及煤，还包括运输等中间环节、电力等下游客户，这些同样需纳入考虑。“简单举个例子，客户线上买煤，有一定的发货时间要求，但运输环节受限，铁路没有计划，迟迟运不到怎么办？”
对此，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特邀研究员范必建议，将煤、电、运产业链环节均纳入有形市场进行公开交易。“必须进行全产业链的市场化改革，而不是对某一环节进行修补和调整。下决心取消煤炭、运力、电力的计划指标，清理和减少对煤炭生产、流通环节的税费；增加电力、铁路调度的透明度，在政府监管下实行公开、公平、公正的调度。”
上述专家认为，无论从提升供应链效率的现实需求，还是从煤炭信息化、数字化转型的发展来看，多层次的交易体系均有其作用。“像部分粮食、有色金属等，过去也出现过供求关系紧张、价格大起大落等情况，后来逐步打破传统计划体制下的购销方式，煤炭行业可以借鉴。一方面，建立现货市场，对煤炭进行实物集中交易，做到产需多方报价、运力紧密衔接、信息公开透明、市场规范有序；另一方面也可考虑目前没有的期货市场，帮助市场参与者预测供求形势和价格走势，通过套期保值，规避价格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