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末，山西、广东两省电力现货市场陆续转入正式运行，这一事件标志着我国的电力市场建设进入了新时期。在电力市场运行的过程中，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市场价格在引导供需、促进资源优化配置方面起到关键作用，也与市场交易主体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因而，诸如影响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市场价格的因素有哪些、二者价格之间又存在怎样的关系？市场参与者应如何利用电力现货和中长期市场的价格信息更好地参与市场交易等问题逐渐成为电力市场交易主体关注的焦点。
为了进一步解释电力现货市场价格和电力中长期价格之间的关系，以及其相互影响作用，笔者特撰写本文，从一般商品的分析入手，对电力现货价格与中长期价格两者的关联关系进行探讨，以期为电力市场参与者提供有益借鉴。
（来源：微信公众号“电联新媒”作者：张洪等）
一般商品的现货价格与中长期价格关系
在一般商品市场上，现货市场价格反映了当前市场的供求关系和实际交易情况，是市场主体根据当前市场信息形成的价格，而中长期市场（包括实物合同、差价合同）价格则代表了市场主体基于当前市场信息，对未来某一时刻市场价格的预期和判断。一般而言，商品的中长期价格和现货价格之间会存在一定的价差，这种价差的来源，一方面是现货市场与中长期市场之间的基本面差异所引起的，另一方面则是由市场流动性、投资者情绪和风险偏好等因素引起的。
从价格的稳定性上来看，现货市场留给市场主体对价格的响应和调整时间较短，市场供需形势的急剧变化，或者极端市场信息的公开，就会造成现货市场价格出现较大幅度的波动，中长期市场则能够给市场主体更多时间进行交易调整，以及对极端市场信息进行辨别和消化，其价格波动较现货市场要平滑得多。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中长期市场可以为市场主体提供风险管理的工具，即通过锁定未来交易价格的方式对冲现货市场价格波动的风险，因此中长期价格相对于现货平均价格可能会存在一定的风险溢价。
从价格的形成机制上来看，现货市场价格主要是由当前市场的供求关系来决定的，而中长期市场价格的形成则相对复杂。在一个现货市场和中长期市场均较为成熟的市场体系当中，现货市场价格是中长期市场价格的形成基础和重要参考。此外，商品的存储成本、资金时间价值和未来预期价格等，也是影响中长期市场价格的重要因素。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商品的中长期价格应高于平均现货价格，这个现象也在很多商品市场中得到了体现。
从价格的互动关系来看，当现货市场的价格发生变动时，市场主体会根据现货市场价格的变化对中长期市场后续交易价格的预期和判断进行相应的调整，进而影响到中长期市场后续交易价格。反之，中长期市场价格的变动也会对市场未来以及现阶段的供需形势产生影响，进而影响到现货市场的价格。因此，两个市场的价格之间存在着相互影响和联动的关系。
从价格水平的变化趋势来看，一方面，同一种商品的中长期价格与现货价格受到许多共同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因而两个价格在整体变动趋势上往往具有同向性，即现货价格与中长期价格同时上涨，或者同时下降；另一方面，随着中长期市场交易标的到期日的临近，由于两个市场的供求关系、市场信息等也将趋于一致，不同市场之间的套利机会也逐渐消失，因此中长期价格与现货价格的差异也会逐渐地收敛，两者之间的整体价差越来越小。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提到的收敛是从较长时间、整体上看的趋势，而不是从单个时间节点观察到的结果，同时收敛并不意味着两个价格最终会相等。
综上所述，对于一般商品而言，现货价格和中长期价格虽然具有显著的区别，但是两者之间存在相互影响、相互依存的紧密联系，共同构成了完整的商品价格体系。完善的市场价格形成及互动机制，可以为市场主体提供多元化的市场价格信号，后者可以根据自身情况从多样化的交易品种和风险管理工具中进行选择，以更好地满足自身对于该商品交易的需要，同时也能够有效促进市场的健康发展。
需要说明的是，在商品市场的建设实践过程中，一些实证研究的结论可能并不支持现货价格与中长期价格表现出的上述相互关系，甚至得到了相反的结论，这个情况往往与价格机制不健全，或者是受到其他超预期因素的影响有关。
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价格的关系
电力作为当前全球主要的大宗商品之一，其现货价格与中长期价格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也遵循着一般商品的规律，但由于目前电能尚不能大规模经济存储，电力现货市场的价格更具有波动性，其波动频率和幅度更大。一个通过有效竞争而形成的电力现货价格能够客观地体现电能量在某一时段的市场价值，反映真实的市场供需状况。电力现货市场的需求和供给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如天气、电源结构、燃料价格和外来电等。由于这些因素的不断变化，特别是在极端情况下对供需形势影响非常大，加之电力目前难以大规模经济存储，使得电力现货价格相对一般商品现货价格更具有即时性和波动性。图1是2021年2月，美国得州寒流期间ERCOT主要节点的实时价格波动情况，一周时间内现货价格从数十美元/兆瓦时上涨至数千美元/兆瓦时。
电力中长期价格反映了在合同签订时，市场主体对于未来某一时段电力市场供需形势的预期和判断，这些预期和判断往往基于能源政策、电力规划、经济发展预期、技术进步、发电燃料预期价格等复杂因素分析得到的。一般而言，一笔中长期合同交易会涉及到非常大的交易量和比较长的交割时间跨度，其价格代表的是合同涉及交割时间跨度内的加权平均价格，因此中长期市场价格水平相对较为稳定。图2展示了英国电力批发市场2013至2016年期间现货价格及不同时间尺度中长期市场价格的情况，可以看出各时间尺度下中长期价格的波动幅度均小于电力现货价格的波动。
从图2中还可以看出，由于不同时间尺度电力中长期交易价格的影响因素存在一定差异，不同时间尺度中长期交易的价格水平也会出现一些变化。例如，在年度及多年中长期交易签约时，市场上能够为交割期的电力供需形势预期提供参考的信息较少，此时签约量和价格在很大程度依赖于历史数据以及市场主体经验。随着交割期的逐渐临近，诸如负荷预测信息、外来电情况以及燃料市场供需和来水预测信息将更加准确，此时签约量和价格的确定将更多依赖较明确的市场信息和短期供需预测等。一般而言，随着中长期市场交易标的到期日的临近，中长期市场与现货市场交易主体获得的市场信息等也逐渐趋于一致，因此两个市场的价格水平也会逐渐地收敛，整体价差水平越来越小。
图3的远期合同曲线体现了美国PJM市场在2022年8月不同交割期的中长期合同价格情况，综合反映了中长期市场对于未来不同时间点现货市场价格的预期，可以看出远期价格整体上呈现出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并且表现出明显的年度周期特征。
与一般商品类似，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价格之间也存在相互影响和互动关系。电力现货市场价格是中长期电力交易重要的价格参考，因此现货价格的变动也会影响到市场主体对未来电力市场的预期和判断，进而对中长期价格进行相应的调整。反过来，市场主体通过中长期交易实现对未来交割期电力价格的锁定也会影响到交割期现货市场的供需关系和市场交易主体的报价策略，进而使现货价格产生变化。由于现货市场和中长期市场供需受到很多共同因素的影响，因此两者从整体上看会表现出较高的一致性，正如图4、图5中的曲线所示。
影响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价格的其他因素
对于电力现货和中长期交易价格的关系分析，在从市场角度考虑的同时，还需要进一步考虑政府对于电力交易量价的干预。
从价格形成机制来看，电力中长期市场申报价格上限低于电力现货市场申报价格上限，限制了电力现货和中长期市场价格的相互作用与协同。目前，电力中长期交易规则规定了交易价格上下浮动原则上不超过20%的限制（高耗能行业除外），而省级和省间电力现货市场则采取了不同的申报和出清限价政策（如山东省电力现货市场采取申报、出清双重限价政策，其中申报上限1.3元/千瓦时，出清上限1.5元/千瓦时；省间现货市场主体申报价格按上年度省间现货市场覆盖范围内各省省内现货市场正式申报价格上限最高值的2倍确定，目前为不超过3元/千瓦时）。上述申报限价机制的差异可能会影响市场主体对交易方式的选择，从而影响电力现货和中长期价格的形成。例如当电力中长期市场申报限价水平偏低时，发电企业更倾向于通过电力现货市场进行交易，可能在降低市场化中长期交易签约率的同时，增加电力现货市场价格的波动。
小结
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价格是电力商品价值在不同时间尺度上的反映，二者不可或缺，相辅相成。只有电力现货市场与中长期市场机制之间实现了协同运作，现货价格和中长期价格也才能更好地发挥其功能，在促进电力市场运行效率提升和终端电价水平相对平稳的同时，助力保障电能产品的稳定供应。与此同时，电力市场交易主体也应在了解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市场价格关系的基础上，综合考虑影响市场价格变化的短期因素和长期因素，理智客观地看待、分析电力现货价格和中长期市场价格的变化，从而制定适合自己的、行之有效的交易策略。
本文系《中国电力企业管理》独家稿件。作者张洪、丛野、张粒子、陶文斌均供职于华北电力大学现代电力研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