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国际能源观察
杨永明
（中能传媒能源安全新战略研究院）
核心提示
◆“欧佩克+”多个成员国突然宣布，自5月起至今年年底减产，总减产幅度超过160万桶/日。考虑到宣布减产的“欧佩克+”成员国均为产量调节能力强、此前增减产过程中执行率较高的国家，预计实际减产量与计划量将较为接近，年内全球原油供应增量将进一步受到抑制。
◆在西方严厉制裁背景下，俄石油出口受到较大影响。为减少俄原油价格折扣，俄罗斯正式实施与布伦特油价挂钩的新原油出口计价方式；为弥补俄油向西方出口业务锐减，俄罗斯专注于拓展亚洲等其他市场，并调整规划部署，计划面向亚洲密集部署并启动一批涉及石油、天然气的大型工程项目。
◆尽管天然气市场基本面整体宽松，但欧盟官方仍然表示，欧盟并没有完全摆脱能源危机，欧盟成员国需要在下一个冬季前做好准备。为此，欧盟将削减天然气需求目标延长一年，以买家“卡特尔”身份进入全球天然气市场，并不断提高LNG接收能力。
◆欧盟委员会公布了全面改革欧盟电力市场的提案。此次的欧盟电力市场改革，旨在加速可再生能源部署，逐步淘汰天然气；减少电价波动，增强用户能源支出的稳定性；努力提升欧盟工业清洁化程度并提升其竞争力。
多个产油国宣布联合减产
当地时间4月2日，沙特宣布从5月开始至2023年年底自愿将原油日产量削减50万桶。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随后也宣布，俄罗斯将继续自愿减产原油50万桶/日，直到2023年底。俄罗斯先前宣布把3月每日原油产量下调50万桶，这一减产量约等于俄罗斯原油日产量的5%。除沙特和俄罗斯外，更多产油国跟进减产步伐，其中阿联酋减产14.4万桶/日，伊拉克减产21.1万桶/日，科威特减产12.8万桶/日，阿曼减产4万桶/日，阿尔及利亚减产4.8万桶/日，哈萨克斯坦减产7.8万桶/日。上述国家均为“欧佩克+”成员国，此次宣布减产的总量超过160万桶/日。在多个产油国宣布联合减产的消息提振下，4月3日，国际油价开盘大涨，布伦特原油和WTI原油主力合约价格涨幅均超过7%，布伦特原油开盘后甚至一举跃上85美元/桶。
欧佩克在世界石油储量、产量和出口量中都占有较高的比例，2016年俄罗斯等10个产油国加入形成“欧佩克+”后，这一产油国联盟通过调节供应和富余产能的方式影响市场，在国际原油供应端的话语权不断加强。即使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石油实施了一系列制裁，但如今“欧佩克+”所占市场份额仍然超过50%，是影响全球原油供应的主要因素。分析认为，本次减产主要是对前期欧美银行业危机以及美国推迟收储等利空的回应，考虑到宣布减产的“欧佩克+”成员国均为产量调节能力强、此前增减产过程中执行率较高的国家，预计实际减产量与计划量将较为接近，年内全球原油供应增量将进一步受到抑制。
当前，全球油气上游投资处于低位，显著制约产能增长，石油市场供应弹性下降。同时，全球石油库存保持在五年平均值水平之下，也削弱了世界石油市场抵御风险的能力。美国能源部长格兰霍姆近日表示，美国可能需要数年才能重新填满战略石油储备。目前，美国的战略石油储备约有3.72亿桶，是1983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普氏能源资讯近日调查发现，“欧佩克+”2月份原油总产量日均下降8万桶。与1月份相比，2月份欧佩克13个成员国的原油总产量日均下降6万桶；非欧佩克产油国2月份的原油总产量日均下降2万桶，其中俄罗斯2月份原油产量日均增长1万桶。而根据国际能源署3月的预测，2023年全球石油需求将增加200万桶/日，达到创纪录的1.019亿桶/日。同时，欧佩克也提高了对石油需求增长的预期，预计2023年全球石油需求将达到1.0187亿桶/日。综合而言，国际油市仍处于供给偏紧的状态。
展望未来，在供应侧，美国目前增产较为缓慢，“欧佩克+”进一步减产接力俄油制裁因素使得供应偏紧预期继续强化；在需求侧，亚洲地区原油需求增强预期不断强化，油市或将逐渐进入供不应求的状态。在此预期下，高盛将2023年底布伦特原油价格预测从90美元/桶上调至95美元/桶，将2024年底布伦特原油价格预测从97美元/桶上调至100美元/桶。
俄罗斯力保国际原油市场影响力
去年2月乌克兰危机升级后，美国、欧盟等相继对俄罗斯施加多轮制裁，涵盖俄原油和石油产品。受此影响，俄罗斯原油以及石油产品向西方的出口业务锐减，并且俄罗斯乌拉尔原油出口以折扣价格交易，折扣幅度为数年来最大。
自4月1日起，俄罗斯正式实施与国际原油基准布伦特原油价格挂钩的新原油出口计价方式，以减少俄原油价格折扣。标普指出，新计价方式修正并限制了俄原油对布伦特原油的最大折扣。此前，乌拉尔原油平均价格参照阿格斯（Argus）国际能源和大宗商品价格评估机构的报价确定。2022年10月乌拉尔原油出口方向从欧洲转向其他地区，阿格斯开始以俄原油出港价估算，截至去年底，阿格斯乌拉尔原油报价仅为43美元/桶。2023年2月底，俄罗斯总统普京首次公布了原油定价改革方案，提出4月起完全放弃阿格斯报价，转而以布伦特原油现行价格不断缩小价格折扣。俄罗斯国家杜马发布声明称，自4月1日开始，俄乌拉尔原油出口计价时将限制价格折扣，当月乌拉尔原油对布伦特原油的折扣将限制在34美元/桶，5月降至31美元/桶，6月降至28美元/桶，7月至今年底降至25美元/桶。预计俄罗斯政府通过新的原油出口计价方式将额外增加数十亿美元财政收入。这也反映出俄罗斯强化国际原油市场影响力的决心，是面对西方制裁发起的一次有力反击。
除了降低乌拉尔原油销售折扣，为制定不受政治因素困扰的合理定价机制铺路外，俄罗斯积极拓展新的客户，专注于将原油和石油产品出口从欧洲这一传统市场转向亚洲、非洲、拉丁美洲和中东等其他市场。3月28日，俄罗斯政府高级官员表示，俄罗斯已经成功将受西方制裁影响的石油出口全部转向友好国家，其中对印度的石油出口额相比去年增加约22倍。3月29日，俄罗斯国家石油公司称，已与印度最大的炼油商印度IOC签署一项协议，以大幅增加对印度石油供应并使交付的石油等级多样化。3月份印度是乌拉尔原油的最大买家，占乌拉尔原油所有海运出口量的50%以上，中国的乌拉尔原油进口量位居第二。巴基斯坦石油部称，首批俄罗斯石油将在4月份第一周抵达巴基斯坦，将使用友好国家的货币支付；该国每年进口约7000万桶石油，俄罗斯石油占比逾三分之一。油轮追踪数据显示，截至3月31日一周内，俄罗斯海运原油出口量周环比增加100万桶/日，达到413万桶/日的新高；近四周平均值增至345万桶/日，创2022年6月份以来最高。
此外，近日俄罗斯政府还透露，将调整规划部署，面向亚洲启动一批重要的石油天然气项目，并且在涉及石油及石油产品的工程项目启动、用地审批手续等方面将继续改革创新，进一步简化手续。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指出，这将有利于加快石油天然气等能源大项目向东方调整部署。
欧盟加紧应对天然气短缺风险
进入3月以来，由于欧洲和北亚的气温持续高于正常水平，天然气和LNG库存充足，且市场即将进入天然气需求淡季，国际天然气价格较2月底进一步小幅下跌，欧洲TTF价格保持在14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左右，亚洲现货LNG价格为12.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已接近与油价挂钩的LNG长协价格，后者目前约为13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尽管天然气市场基本面整体宽松，但欧盟官方仍然表示，欧盟并没有完全摆脱能源危机，欧盟成员国需要在下一个冬季前做好准备。
为此，欧盟将削减天然气需求目标延长一年。当地时间3月28日，欧盟理事会就新的削减天然气需求目标达成政治协议，新的协议为欧盟成员国设定了一个自愿目标，即在2023年4月1日至2024年3月31日期间，将天然气消费量与2017年4月1日至2022年3月31日期间的平均消费量相比减少15%。此外，欧盟成员国将至少每两个月报告一次节能数据。如果出现供应安全问题，成员国将每月报告节能数据。该协议在欧盟官方公布后，于2023年4月1日生效。减少天然气需求有助于补充库存，降低价格，并确保更多能源供应。为保障天然气供应安全，去年7月，欧盟成员国同意采取自愿措施在2022年8月1日至2023年3月31日期间，将天然气需求减少15%。统计显示，在此期间，欧盟天然气总消费量下降了19.3%。
同时，欧盟正以买家“卡特尔”身份进入全球天然气市场。去年12月，欧盟即已提出以组团集体采购天然气的方式，来应对乌克兰危机爆发后俄罗斯削减对欧洲供气的尴尬局面。在经过近3个月的博弈后，这一新机制于4月正式开启首次招标。欧盟委员会副主席塞夫科维奇表示，根据初步估计，未来3年欧盟27个成员国和3个邻国的天然气总需求量将达到240亿立方米，其中今年的需求量约为135亿立方米。为此，欧盟启动能源平台，方便有需求的企业注册，公司可以通过平台，提出首次招标阶段希望采购的天然气数量。在4月开始对天然气市场进行招标后，欧盟预计将于6月份与来自美国、中东和非洲的供应商签署首批合同。在供应方面，全球已有50多家公司表示有兴趣通过能源平台与欧洲合作。在首次招标之后，欧盟将定期组织更多的联合采购。欧盟希望通过这一新体制在今后引入更多的竞争，吸引更多的新供应商。在欧盟公布上述计划后，有经济学家担忧，虽然欧盟成员国希望通过联合购买天然气的形式使国际市场上天然气的价格变得合理，但240亿立方米的需求量对于现货市场来说并非小数，因此这种大规模采购可能会违背欧盟的初衷，也就是说，非但不会降低价格，反而推高价格。
此外，欧盟不断提高LNG接收能力。从2022年底开始，欧洲大陆新的再气化设施陆续投运。继Wilhelmshaven FSRU 1（威廉港浮式储存和再气化装置）和Lubmin FSRU 1（卢布明港浮式储存和再气化装置）先后在去年12月和今年1月投运后，德国370万吨/年的Brunsbuettel LNG接收站一期项目也即将投入商业运营。欧盟委员会称，成员国境内LNG再气化终端将很快由目前的27个增至35个，再气化能力将从1780亿立方米增至2270亿立方米。
欧盟出台电力市场改革方案
3月14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全面改革欧盟电力市场的提案。此次的欧盟电力市场改革，旨在加速可再生能源部署，逐步淘汰天然气；减少电价波动，增强用户能源支出的稳定性；努力提升欧盟工业清洁化程度并提升其竞争力。改革方案提出拟对欧盟《电力规例》《电力指引》《能源批发市场诚信和透明条例》（REMIT）等几项立法进行重大修订，同时鼓励与非化石能源电力签订长约、引入更加灵活的电网负荷等，以期减少化石能源对消费者能源消费的影响，确保廉价可再生能源的成本优势得以体现。此外，为确保公平竞争以及透明定价，能源监管机构合作署和国家监管机构将加强监测能源市场完整性和透明度的能力。更新后的REMIT将确保更高的数据质量，加强对欧盟消费者和行业的保护，使其避免任何市场滥用。
近两年，欧洲电力市场动荡不断，尤其是2022年，法国核电出力减少，天然气和煤炭价格处于历史高位，致使欧洲电力系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欧盟各国借助一系列短期市场调节手段来解决电力和天然气短缺问题，但电价暴涨却饱受诟病。在经历能源危机和能源电力价格大幅上涨之后，欧盟委员会的新电力市场改革方案在推出前和推出后都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并伴随着巨大的争议。今年1月，西班牙政府发布一份文件，呼吁进行更为激进的电力市场改革，希望将天然气价格上限定得尽可能更低，并建议欧盟委员会将电价与天然气市场彻底脱钩，这些举措得到法国、意大利等南欧国家的支持。但以德国为代表的国家则认为当前的市场制度不存在问题，电价上涨只是天然气供给减少而造成的特殊情况，也有市场机构警告过度干预可能会扰乱能源市场的正常运作。与此前西班牙、法国等国提出的激进方案不同，新提案排除了电价与天然气批发市场脱钩的措施，同时更加重视政府管理措施的作用，并赋予了各成员国更多的职能。
为促进可再生能源投资，改革方案提出改善长期合同市场。欧盟未来新投建的风电、太阳能、地热能、水电和核电项目将必须采用双向差价合约（CfD），以对上述发电机组提供价格支持。双向CfD的签约主体是政府，以此保障发电商收入长期稳定。除了双向CfD，欧盟委员会还考虑促进其他长期合同，如发电商和电力大用户之间签署的购电协议（PPA）等。
为抑制过度的价格波动，欧盟委员会考虑通过增加需求响应、储能等方式，来提高电力系统的灵活性。改革方案指出，系统越灵活，价格就会越稳定，并入系统的可再生能源也越多，为此要求各成员国的监管机构，每两年必须就未来五年的系统灵活性需求提交报告，此外欧盟国家有义务在其国家能源和气候计划中，设定需求侧响应和储能的国家目标。
欧盟电力市场改革提案需通过立法程序才能正式生效，欧洲议会和欧盟成员国将审查该提案。法国希望在年底前达成协议，而德国则倾向于将改革推迟到2024年春季欧洲大选之后。瑞典副首相、现任交通、电信和能源委员会主席埃巴•布施表示，完成改革是瑞典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的首要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