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新能源,不得不谈到德国。
守旧,喜欢复古的德国人,善于循序渐进,信奉慢工出细活。怎么看,德国人都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叔。而这样的大叔,竟然为了新能源作出了一个只有多血质冲动性人格的年轻人才会作出的决定:全面弃核,大力发展新能源。一锤定音,声震四野,举世皆惊,无论是技术上的验证还是经济上的考量,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都没有深入的研究。然而就是这看似不符合德国人性格、几乎是拍桌子做下的决定,如果你知道这个大叔另外的一面,就会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个大叔最爱什么?大自然!最讨厌什么?风险!大力发展新能源是因为他们相信只有这样,未来才能有蓝天白云;关闭所有核电站,才会完全避免福岛核泄漏事件的再次发生。
其执行的手段,可以说是极尽简单粗暴——给补贴。为此而设定了明确的目标:2020年新能源发电占比35%,2050年占比80%;2022年关闭所有核电;2020年一百万电动汽车上路;每年光伏发电补贴按发展程度自动调整,高于目标减补贴,低于目标加补贴等等。这些举措在某种程度已经违背了市场经济,端端是计划经济的行为。其决定到执行的速度之快,力度之强,还是远远超出想象。其中德国新能源发电所占的比例今年达到38%,甚至已经提前超过了之前2020年35%的目标。某些时刻,这一占比甚至已经突破80%。
这样激进的发展,势必带来了各种挑战,在德国新能源发展一路高歌猛进的这场狂欢惊叹中,人们似乎忘了,如果不进行技术的精进、市场机制地改革,这场规模浩大的能源转型随时可能会戛然而止,在各个行业大会中,不断有产业链各个环节的专家呼吁重视能源转型失败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也有不少声音指出德国的能源转型才刚刚起步,能源转型不仅仅是新能源的发展,不仅仅是电的转型,而即便在新能源发电占比如此迅速地发展并超额完成制定目标的同时,德国确立的能源转型最终目标——大幅度降低二氧化碳排放,完成得如此不尽人意。结论是德国的能源转型并没有进展地无比顺利,仍然面临着很多挑战。
新挑战
而这个挑战几乎覆盖了电气化产业链的所有环节:发电,输电,配电,用电。
发电
新能源大力发展的第一冤大头当属发电企业,核电的强行关闭与政府对补偿金的拒绝让拥有众多核电站的能源集团苦不堪言,核电行业的相关人员大量被裁,损失惨重,更让情况雪上加霜的是新能源法对新能源的大力补贴,并给与其高于传统火电的优先发电权,让大量边际成本为零的新能源冲入了基于边际成本价格清算机制的电力市场,使得市场的清算价格的大幅下降,导致传统火电竞标价格降低;同时,因为新能源的优先发电权,让成交的交易量减少,两者的共同作用,让发电企业的利润惨不忍睹。刚开始,德国四大能源集团似乎并没有感受的行业的巨变,坚守传统能源的阵营,只拥有德国全部新能源不到10%的比例,这再一次验证了巨头的所谓大公司病:臃肿而不灵活。这个巨变的时代,你可以选择改变,或者毁灭,永恒不变的就是永远变化。
输电
在德国网监局的强力监管下,作为处于自然垄断行业的输电网公司,即便以盈利为目的,其商业模式最重要的仍是维持系统的安全稳定运行,而发电功率难以预测、起伏极大,又兼数量巨多、协调控制颇难的分布式新能源,其井喷式发展给系统的安全稳定运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新能源的大量涌现改变了发电分布机构,而之前电网的设计规划并未考虑到这一点,使得德国北部大量风电在南送过程中出现了输电容量紧缺的现象,而新能源的发电波动性对电网的动态控制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解决此问题必须在扩大输电网传输容量的同时,加入更多的智能控制技术,充分利用已有的电网传输容量。所有的这些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问题,成本、环保、可持续性、社会接受度都同等主要。
配电
德国90%的新能源都集中在配电网,这足以说明配电网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不再是配角。为了消纳新能源,除了需要大量扩建电网外,如何主动地、智能地控制电网,将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以输电网为主导、配电网为辅助、集中式的、自上而下式的系统运行方式,在未来大比例新能源的边界条件下将被改写。目前,协调控制德国几百个集中在输电网的大型发电站,困难已经不小;而如果要去协调几百万个分布式的新能源发电单元,难度会更大;如果再考虑到需求侧响应,考虑到热泵热储能,考虑未来上百万的电动汽车,单纯的集中式控制已然完全不可能胜任如此复杂的任务,而单纯的分布式控制很难全局地有效协调,两种方式组合作用才是更为合理的、正确的方向。
用电
如果单凭道德的约束和良心的谴责就能奏效,这个世界不会这么艰难。一味地鼓吹节能减排合理用电,在折磨用户体验的同时还不能给用户或是物质上或是精神上的补足,这样就必然违背了发展新能源是为了可持续性的这一方针。能源转型决不应该给用户带来挑战,以牺牲用户体验为代价的转型只能等着被用户转型。
因此用户端的挑战,就在于如何设立一个游戏规则跟用户进行一场对等的交换,而这个交换水平分为四个层次。第一层,用户花钱买你的服务,提高自己的舒适度,比如买电、买电器设备、买智能电器设备;第二层,用户给你提供服务,你给与物质上的补足,这个物质的补足低于用户提供服务给你带来的效益;第三层,用户给你提供服务,你只需给与精神上的补足和极少的物质补足,实现这一步前期的奠基极为重要,品牌效应、口碑效应;第四层,用户花钱买你的服务,你的服务带来比用户花费更大的物质价值,用你服务的同时还不知不觉给你提供的服务反馈更大的价值,这就是正反馈带来的双赢。想要实现这些,虽然挑战不断,但并非不可能。在这里大数据、人工智能带来了更多的希望。
挑战跟机会永远是并存的,一个一成不变的行业要不利益早已被瓜分完毕,要不按部就班毫无活力。新能源的时代让新青年有了新的机会,如果错过,你就真的老了。
新青年
在一个连九零后都说自己老了的时代,我想说:七零后仍然是青年。除了国家的各种规定背书之外,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各个年龄层次的交流越发紧密,你可能很难想象一个六零后跟你讨论红警,但一个七零后玩着王者荣耀给你守塔你会见怪不怪。一个上百年的能源行业迎来了新能源,抓住了新能源的时代,我们就是新青年。
Find Yourself
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软文,各种推送,各种颠覆,你可能已经目不暇接,被这样那样的行业爆炸式新闻弄得焦虑不已,分清真假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你每天生怕漏掉一个发财致富的机会,囫囵吞枣地匆匆瞥完各种文章,然后转发告知你的与时俱进。你可能忘记了,你能做什么,你的角色是什么。而那些越是爆炸性的的新闻,背后越有可能充斥着炒作跟博眼球。陷得越深,你越缺乏对整个行业正确的理解,而错误的方向就有可能导致你错误的选择,可选择往往比能力更加重要。有些选择是一种偶然,有些选择你却能自己把控。经常听到的问题便是,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发展。紧跟热点固然是一种策略,而现实的无奈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一个单向而是双向选择的世界,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
无论你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正在愁以后去哪个行业,找哪个工作。与其盲目地到处询问,不如自己来一次地毯式的搜索,每个星期花点时间去研究各个公司的业务,正在进行的项目,企业的发展战略,对外公开的招聘职位,以及各个职位所需的技能,不断校正自己在市场上的价值以及发现自己的不足。找到自己的定位往往不是依赖高人的点播,而是坚韧不懈地去发现自己,穷举法绝对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因为它可以把很多高智力的活动变成体力活动。
Broaden Yourself
有一个经验公式叫做80/20法则,你可以花20%的时间学到一个新知识的80%,剩下的20%你需要花80%的时间。而乔布斯说过,影响你成功的可能恰好就是那一个额外的、甚至看起来不相关的知识。所以,一定要给自己创造了解其他行业的机会,学习新知识的机会,锻炼新技能的机会,要勇敢地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此外,跨界不仅仅是行业的跨界,也是行业内职业技能的跨界,一个懂市场会商务能穿衣有审美品位的技术专家最有魅力。
Networking Yourself
获得跨界能力最好的方式不是闭门造车,而是认识了解各行各业的人,跟各行各业的人进行交流。互联网的时代给我们创造了更好的条件,积极主动开放的心态尤其关键。多参加各种活动,无论是技术的,社交的,文艺的,都可以从各方面丰富你的阅历,完善你的素质。能源行业是一个巨大的行业,从需求侧响应的社会心理学,能源交易金融知识到电网规划运行的技术常识,从系统级别的优化潮流,设备级别的电力电子技术控制到电动汽车的并网,从技术的研发、应用、市场与销售,到商业模式的创新与推广,其跨度之大,哪怕穷尽毕生精力也很难精通每项领域,但如果有各个领域的专家集合一起,共同分享,其创造的价值无可估量。
Be Yourself
同时,做自己显得额外珍贵。在二战时期,国难当头临危受命的丘吉尔当上英国首相的至暗之时,他的妻子跟他说过一句话:Be yourself,而正是be yourself的丘吉尔无论顶着多么巨大的压力,都坚定不移地鼓舞着全英国人民,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每个人有着自己的性格喜好与追求,并不是只有外向的人才能善于交际与管理,也并不是只有内向的人才适合科研与设计,人的个性也绝对不是数字化的0跟1、非此即彼,而是一个连续的函数。无论如何,敢于表达自己心中所想,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以何种方式,在何种平台,尤其珍贵。
Not only for Yourself
搞新能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搞新能源协会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德国新能源协会作为一个公益协会(介绍附后),在如此浮躁的今天,那份初心尤为重要,而坚守协会“以不求功名之心态沟通中德两国能源发展之有无,以不拘一格之诚意包揽前辈后生纷至沓来之创新”的宗旨,更加需要新青年们的共同奋斗。我们可以理解,抱着功利心态,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来个SWOT分析,然后综合各方意见全面分析,再决定去做这件事情。他们想着我都可以计划,但很多事情真的计划不了,做事凭感觉并不低级,而是你自己所有人生阅历最完美的融合。这个发自内心的感觉,就是我们最本初的也是最宝贵的激情。
作者介绍:陈恒思,德国华人新能源协会主席,德国最大电网调度系统软件公司PSI电网优化专家,德国亚琛工业大学电力系统与能源经济所硕士博士,上海交通大学本科。曾在ABB德国总部、E.ON能源研究中心和大唐华银电力工作。主要工作领域是智能输配电网,能源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