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能源局4月1日发布的《2016年能源工作指导意见》已正式提出,严控煤电新增规模,在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地区和电力装机明显冗余地区,原则上不再安排新增煤电规划建设规模,取消、缓核和缓建一批已纳入规划或核准(在建)煤电项目,算是正式“叫停”燃煤电厂过度建设风潮。
上周,全球煤炭研究网络、塞拉俱乐部和绿色和平以《繁荣与衰落2016,追踪全球燃煤电厂》为题发布报告,盘点分析全球各地区燃煤电厂消长动向。其中指出2015年中国新建燃煤电厂项目不减反增,可能形成更大的装机泡沫。
“处于前期准备和正在建设的项目在世界范围内出现下降,只在中国出现增长。在煤炭使用缩水的前提下,不顾当前下降的燃煤装机产出,中国继续核准新的燃煤装机并给予金融资助,这意味着能源监管和资本分配两方面的机能(一度出现)失调。”
以下是报告内容的部分节选:
这个世界充斥着太多的燃煤发电厂,可是电力行业还在继续建造更多。由燃煤提供的电力连续两年出现下降,电力行业却无视这种趋势,继续快速建造新的燃煤发电厂,创造了不断增长的、严重的装机泡沫。过度建设的问题在中国尤其显著。现在其燃煤电厂只有不足一半的时间在运行。在世界范围内,仍有338GW的新燃煤发电装机正在建设,以及1086GW的装机处在规划的不同阶段——相当于1500个燃煤电厂。花在这些并非必需的电厂上的投资接近1万亿美元(9800亿美元)。
初步数据显示(绿色和平国际2015年),世界煤炭消费从2014年开始下降,2015年的下降速度更快。考虑到燃煤所致温室气体的高排放,煤炭使用的减缓对气候稳定是个好消息,对世界人口的健康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因为仅仅4个最大的燃煤经济体,其燃煤产生的细微颗粒所导致的过早死亡人数,据估计已达到每年80万人。
中国:每年67万人过早死亡(Abrams 2014);印度:每年8-11.5万人过早死亡(Goenka and Guttikunda 2013); 美国:每年13.2万人过早死亡(Schneider and Banks 2010);欧盟国家以及塞尔维亚和土耳其:每年23.3万人过早死亡(Jensen 2013).。
2015 年,煤炭价格连续第五年下降,迫使一些采煤公司破产,包括阿尔法自然资源公司(Alpha Natural Resources),还有穹顶煤业 (ArchCoal)。很多其他公司也处于破产边缘,如皮博迪能源公司(Peabody Energy)和英美资源集团(Anglo American)。
由于现有燃煤电厂的利用水平下降,加上大量新项目上马,电厂的利用率在所有地区都有所下降。在中国利用率水平只有49.4%,是1964年以来的最低点。中国政府预计火力发电利用率在2016年将下降到45.7%。
在中国,由于项目核准权由中央部门下放到省级部门,导致去年的燃煤电厂核准数量上升了两倍。中国政府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据报道已经下令13个省和自治区在2017年之前暂停核准新的燃煤电厂项目;并下令15个省区在2017年之前暂缓建设尚未开工的燃煤电厂项目。至于全国范围内数量巨大的已经开工建设项目,以及其他各省区的开发项目则不受这项新政策的限制。这意味着,如果没有进一步的干预,中国燃煤发电装机过度的问题将会继续恶化。
在中国,在官方核准程序之外,为企业生产提供内部电力的自备燃煤电厂成为一个严重问题。仅山东省的一家企业,魏桥集团,其2010年以来已建和在建的自备电厂装机就达到23GW,几乎相当于欧盟28国同期新建和在建燃煤电厂的装机总和。
各能源公司和各国监管者对煤炭消费的下降作出不同的反应,2015年可以表述为“一个故事,两个世界”。处于前期准备和正在建设的项目在世界范围内出现下降,只在中国出现增长。在煤炭使用缩水的前提下,不顾当前下降的燃煤装机产出,中国继续核准新的燃煤装机并给予金融资助,这意味着能源监管和资本分配两方面的机能失调。
而在中国,据信中央政府已经命令13个省级政府,在2017年以前暂停核准新的燃煤发电项目,并在15个省区内暂缓建设尚未开工的项目。这是重要的一步。基于全球燃煤电厂追踪系统的分析,可以发现,根据这一政策,超过183GW装机容量的新项目被暂停,这标志着问题受到了重视。然而,全国范围内数量巨大的已开工建设项目,以及其他省区业已开发的项目,并未因此受影响。这意味着需要更加严格的政策来中止过度建设的泡沫。中国燃煤电厂平均利用率已经从2011年的60%,下降到2015年的49.4%,而且中国政府预期利用率还会继续下降到45.7%(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2016)。中国正高效率地不到一周就增加一个非需要电厂。
在多数地区,目前风能和光伏发电的成本都已经可以和新建燃煤电厂进行竞争。在美国,新的风能估计每兆瓦小时(MWh, 即1000度电)花费32美元;而新建燃煤发电厂为每兆瓦小时65美元(Lazard 2015)。在印度,2015年年末和2016年年初,经过竞标,多个光伏发电合同得到签署,价位为每兆瓦小时(MWh)4780印度卢比,相当于每兆瓦小时(MWh)70到75美元,并且25年固定不变——以真实的本地货币计算,相当于每年5%的花销递减(Kenning 2016)。
在这样有利的成本条件下,现在全球风能和光伏发电新增装机合在一起已经超过燃煤发电装机,如图10所示。根据全球风能委员会的数据,2015年风能装机达到63GW(Global WindEnergy Council 2016)。根据初步估计,2015年的光伏发电装机为59GW,(SolarServer 2016)。
与之相比,2015年,“全球燃煤电厂追踪系统”统计出84GW的新增燃煤发电装机。如果转向风能和太阳能,9810亿美元用于燃煤电厂建设的投资可以极大加快清洁能源的替代:根据当前的成本水平,由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评估,在中国和印度,风能成本可达到每千瓦(KW)1315美元;而光伏发电成本可达到每千瓦1670美元。假设投资于风能和光伏的大多数资本投资与原定燃煤发电项目在同一个地区,将现有的风能和太阳能装机水平(光伏177GW,风能432GW)提高39%,会花费3370亿美元(IRENA 2015)。这个评估数字还是保守的。因为它没有考虑到过去5年内,风能和光伏发电的成本在持续下降。
应该注意到,如果可再生能源坐落在离需求中心区较远的地方,增加额外的太阳能和风能装机,也许需要增加投资给电力输送和配电线路。根据现有的数据(IRENA 2015)估计,由此产生的输电网络的电网成本是0.013美元/度。
日本,韩国和台湾依然是煤炭消费大户,也是新建燃煤装机的开发者。2014年,在全球煤炭消费中,日本和韩国分别排名第6和第7 (Enerdata 2015),而台湾排名第12(BP 2015)。由于国内煤炭资源缺乏,却拥有巨大的燃煤发电装机,以及人均能源需求较高,这些国家和地区煤炭进口量巨大。2014年,这些国家和地区的煤炭进口量仅次于中国和印度——日本排名第3,韩国第4,台湾第5 (Enerdata 2015)。
关于中国的煤炭,有一个巨大的悖反——数据显示,煤炭使用已经见顶,目前已经开始下降;可是燃煤发电装机仍在继续增长。我们该如何看待这种不一致?
考虑到中国规模庞大的燃煤发电对气候的巨大影响,考虑到该国在本世纪新建的燃煤发电装机已经占据全球的3/4,理解这种不断扩张的动态是至关重要的。从2000初年到2015年,中国新建了大约724GW的燃煤发电装机容量。是整个人类历史上,所有国家中,最大的燃煤发电扩张。如下图所示,这种繁荣在2006年达到顶峰的80GW,此后开始稳定下降,直到2015年,新建燃煤发电装机数量再一次增长。燃煤装机在2014年增加了39.5GW,而2015年增加了51.9GW,同时还有203GW正在建设,509GW处于开工前的准备阶段。如表15所示。这种危险的扩张依然是真实存在的。
调查发现,自从2014年9月,国家发改委将燃煤电厂核准权下放到省区级发改委之后,核准数量有了戏剧性的增长。核准权下放之前,从2014年1月到9月,国家发改委核准了32个燃煤电厂项目,35GW的装机容量;核准权下放后,核准速度加快了。从2014年10月到2015年12月,共有149个项目得到省区级发改委的核准,15个月核准装机达151GW。以月计算,国家发改委平均每月核准3.5GW,而省区级发改委平均每月核准10GW。
虽然中央政府的目标是简政放权,提高市场效率,让市场引导投资,在实际操作中,这种权力下放却导致前所未有的核准数量激增。地方当局竞相核准项目,以刺激地方经济增长,使经济增长的收益影响留在省一级。在某些案例中,地方当局远比中央政府“宽宏大量”,迅速向一些多年被置于候补名单上的项目发放核准证,甚至追溯核准了一些在没有核准情况下已经违法运行多年的燃煤电厂。
为了减少煤矸石数量,2015年山西省发改委发放了23个核准证给低热值煤发电厂,占了国家发改委为该省设定的十二五规划(2011—2015)总量控制的95%。在将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复权下放给省级环保部门之前,国家环保部否决了山西省的两个低热值煤电厂项目,理由是对已经污染严重的地区继续增加排放的担忧。然而山西省环保厅在得到批复权之后,立即重新批复了这两个项目。在随后的7个月内,又批复了21个同类项目。
2016年3月:中央政府急令煤电“刹车”认识到过度建设的问题之后,第一步就应该是亡羊补牢。据信中央政府已经命令13个省区的省级部门在2017年之前暂停核准新建燃煤发电项目;并在15个省区暂缓建设尚未开工的燃煤发电项目。这最突出的自备电厂建造者是山东魏桥集团——我们以此名称指代张士平家族所拥有的全部企业。2010年以来,该集团投产或者在建的燃煤电厂装机达到23,180MW。同样位于山东的信发集团,同期拥有投产和在建燃煤发电装机5,360MW。仅魏桥集团2010年以来已建和在建的自备电厂装机就几乎相当于欧盟28国同期新建和在建燃煤电厂的装机总和,23,495MW。
政府为缓解东部污染向西部转移燃煤装机的努力受到自备电厂的影响。魏桥集团和信发集团自2010年以来在山东省兴建的燃煤电厂装机几乎等于西电东输工程支撑电源项目的所有装机之和--30GW (Myllyvirta et al. 2015)。
自备电厂也是燃煤发电在西部扩张的主要因素。在新疆自治区,低煤价和对高能耗工业友好的政策吸引了各种涉铝企业以及其他高能耗公司。2010年以来,至少7700MW自备电厂装机投产运行,另有6760MW在建。其所有者包括;青岛安泰信集团,四川其亚铝业,河南神火,新疆天山铝业,东方希望集团和中泰化学。
最后一个导致燃煤发电装机飙升的因素,是采煤公司日益增长的参与到发电领域的动力,以寻求从典型的发电行业更大的利润中分一杯羹。一个例证是神华集团,除了是该国最大的采煤公司外,它现在还是中国第五大燃煤电厂拥有者(Wen 2015)。神华2015年3月发布的收入显示,采煤业务的营业净利下降29.2%,而发电业务营业净利增长9.3%。总体上,来自采煤业务的利润是255亿元人民币,而发电业务的利润是185.8亿元(Ng 2015)。根据全球燃煤电厂追踪系统的数据,中国神华集团目前拥有全国813个拟建燃煤发电项目中的104个。(整理:全球煤炭研究网络、塞拉俱乐部、绿色和平)
原标题:燃煤电厂的“泡沫”竞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