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会不会有LNG供应中断风险？
（来源：微信公众号“能源新媒” 文/瞿新荣）
2024年4月份以来，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发布的LNG出厂价格一度呈现上升趋势（图1），在中国经济增速减缓背景下，天然气作为消耗量仅次于石油和煤炭的清洁能源，今冬价格走势再次成为市场关注焦点。本文将探析天然气这一大宗商品的当前需求与价格走势。
图1 2020-2024年LNG东北亚现货及国内出厂价走势
一、天然气内需疲弱，替代柴油需求回升
1.1 天然气消费历史与趋势
1995-2003年，中国天然气消费量从172亿立方米增长到331亿立方米，10年间天然气消费量维持在200亿～300亿立方米左右，增长缓慢。1997年建成的第一条长距离运输管线——陕京管线，将天然气从陕西运到北京，中途分配给天津、西安分别2亿和1亿立方米用气量时，天津还担心供过于求。直到2003年，天然气在中国能源消费中的比重还只占2.3%，当时还并没有液化天然气（LNG）的概念——要到2006年5月中国才有第一艘LNG船进入深圳大鹏湾。
2004年西气东输一线工程正式运营，以及2006年海上LNG开始进口，标志着中国进入天然气消费快速发展阶段，这一阶段中国天然气消费量从2003年的330亿立方米发展到2013年的1630亿立方米，10年增长4倍，平均增速17%。2012-2015年经济下行叠加其他因素，天然气消费量增速逐年下行，2015年天然气消费量增速只有3%不到。2016年以后，随着中国新一轮房地产政策调整，经济起底复苏一定程度刺激天然气需求回升，2016-2018天然气消费量持续回升，同比增速分别高达12%、15%、18%。
2024年天然气消费增速在经济回落背景下表现韧性，年初以来累计同比增速保持高位。2024年1-6月，全国天然气消费量2108亿立方米，同比增长10.1%，增速较上年同期回落2个百分点，预期2024年天然气消费量同比增速在6%-8%。
1.2 今冬明春天然气需求预测
需求是影响天然气价格的核心因素。国内天然气需求构成主要包括城市燃气（36%）、工业燃料（34%）、发电（22%）及化工（8%）。其中，城市燃气消费量与天气及城镇化相关，工业燃料、发电及化工消费量主要与经济增速与政策变化相关。
2017-18年冬季、2020-21年冬季天然气价格两次上涨让人记忆深刻。2017-18年“气荒”主要是由于宏观经济稳中向好、“煤改气”工程带动、工业品价格高位运行及天然气价格低四大因素导致天然气需求旺盛，叠加中亚资源异常短供停供事件，供需矛盾突出，导致天然气价格异常高涨。2020-21年天然气涨价主要由于美联储无限量QE、巴拿马运河拥堵、工业品价格高位以及低价推动天然气需求回升，共同导致天然气需求旺盛，价格从2600涨到6600元/吨。
2024-25年冬季天然气价格预期类似2014-15，2019-20年走势，价格可能在12月见顶。可供参考的原因包括经济需求比较疲弱、政策温和，以及气温矛盾预期不明显。
1.2.1 经济因素
2023年下半年以来央行持续降准降息，推进银行间货币宽松与利率下行，同时财政支出不及预期，当下除了工业企业产成品库存和利润有快速见底企稳迹象，整个投资消费与出口都依然存在下行压力（实体经济恢复企稳取决于基建、地产、制造业及出口和内需）（图2）。
图2：2020-2024年中国房地产、基建与制造业累计同比增速
国内天然气60%用于工业、发电及化工。工业一般用作燃料——包括车用燃料、加工行业燃料或锅炉燃料等，主要与建材、陶瓷玻璃烧制、钢材锻造、炼钢热处理等相关，2023年以来社会用电、工业及化工价格持续下行（下图），限制了天然气消费增速与价格上涨。
图：用电量工业及化工价格走势
1.2.2 政策因素
除市场因素外，另一点影响需求的是政策因素。当前，中国高度重视新能源发展，风能、太阳能发电发展迅速，装机容量大幅上涨，而气电仅占电力装机总量的4.5%（2023年装机容量29.2亿千瓦，其中气电装机超1.3亿千瓦）。随着未来储能技术获得突破，以及新能源成本降低，天然气发电略有挤压（2023年中国天然气发电占消费量比约17%）。其次国家发布大量政策支持新能源汽车发展，并进行财政补贴，叠加天然气热值较柴油车热值高，便宜的价格，导致2023-24年天然气车发展速度加快。2023年中国天然气半挂牵引车产量同比上升820%。
国务院2018年7月份印发《打赢蓝天保卫战三年行动计划》，要求抓好天然气产供储销体系建设，力争2020年天然气占能源消费总量比重达到10%，实现“增气减煤”，政策要求：第一，重点区域基本淘汰35蒸吨以下燃煤锅炉，燃气锅炉基本完成低氮改造；第二，推广使用达到国六排放标准的燃气车辆，天然气重卡将继续对柴油重卡形成替代；第三，推广使用电、天然气等新能源或清洁能源船舶，天然气船舶利用有望加速。2019年7月国家能源局综合司推出《关于解决“煤改气”“煤改电”等清洁供暖推进过程中有关问题的通知》，提出各地因地制宜拓展多种清洁供暖方式，宜电则电、宜气则气、宜煤则煤，强调重点发展清洁燃煤、乡村发展生物质能供暖，不再强调“煤改气”一刀切。2024年6月，国家发改委发布《天然气利用管理办法》，《办法》指出，天然气利用坚持产供储销体系协同，供需均衡、有序发展；坚持因地制宜、分类施策，保民生、保重点、保发展。在新《办法》指导下，预期在2035年前，我国天然气消费量增速预计保持在5%—10%增速。
1.2.3 天气因素
天然气需求还与城市燃气消费量相关。城市燃气消费量更多会受天气因素影响，这一点也容易造成城市燃气需求波动，对天然气需求及价格形成影响，但除了极端天气外，我们并不认为天气是影响天然气价格的主变量。
2024年8月开启冬季补库。从当前南方涛动指数（SOI）以及美国海洋与大气管理局（NOAA）8月发布的ENSO指数来看，目前看冬季冷冻概率并不很大（距离冬季时间还长，预期基本很难准确）。
图：NOAA冬季拉尼娜概率70%，SOI为负依然显示厄尔尼诺
综上所述，与2023年相比，2024年经济下行、工业品价格回落、“煤改气”政策偏宽，将共同导致天然气消费需求增速放缓。
二、夏季供应风险扰动，支撑亚洲天然气价格
2024年8月以来，天然气逐渐进入冬季补库周期。海外供应扰动，增加了亚欧补库不确定性。
2.1 俄罗斯suzha被乌克兰占领，供应风险受关注。
8月15日，泽连斯基宣布乌军占领俄罗斯边境城市苏贾（Sudzha）——现在唯一能把俄罗斯天然气经乌克兰输往欧洲的过境点（下图，俄罗斯天然气主要从位于俄乌边境的两个中转站进入乌克兰，分别是索赫拉诺夫卡（Sokhranovka）和苏贾（Sudzha）中转站。其中索赫拉诺夫卡过境点已因俄乌冲突，于2022年5月起停止使用）。尽管俄乌边境供气点发生冲突，目前并没有发生供应中断事件，英国天然气价格8月12日上涨冲高后回落。
图：俄罗斯天然气乌克兰过境点，俄罗斯乌克兰供气稳定
2.2 巴以冲突，以色列供应受干扰。
7月31日，哈马斯政治局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亚在伊朗首都德黑兰遭袭死亡，黎巴嫩真主党与伊朗威胁将进行报复，天然气市场担心中东地区的供应会因此中断。以色列有三大气田，天然气产量大约在220亿方/年，其中Leviathan气田产量为114亿方，Tamar为102亿方，Karish0.3亿方。Tamar气田位于以色列北部港口城市海法90公里左右的地中海海底，该生产平台距离加沙很近，易受到袭击威胁。在2021年的冲突中，以色列政府曾指示雪佛龙暂时关闭Tamar平台。此外，Tamar气田已经生产超10年，天然气产量即便在没有冲突情况也可能逐渐下降。另外，从东地中海天然气（EMG）水下管道通往埃及的天然气中断也加剧市场担忧。如果巴以冲突升级导致以色列对埃及出口停止，或进一步影响埃及的LNG出口（大约在700万-800万吨/年），从而也会影响到欧洲的供应——2023年，由于夏季需求增加导致埃及暂停了LNG出口，导致欧洲气源紧张天然气短期上涨。
图：欧洲LNG供应量
2.3 美国Freeport出口受风暴干扰。
另外一个天然气供应干扰来自美国Freeport出口。7月28日，美国Freeport LNG工厂所有三条生产线复产——7月早些时候因飓风停产。Freeport作为美国七大LNG出口码头之一，共3列装置，合计LNG液化出口能力为1500万吨/年，占美国LNG总出口能力13%。2023年，美国成为全球最大LNG出口国，年出口量达到9120万吨，超过澳大利亚与卡塔尔。虽然Freeport出口帮助欧洲补充了LNG气源（70%的Freeport出口量出口至欧洲），但8-10月墨西哥湾的飓风容易对港口出口形成干扰。此外，巴拿马运河水位及运输情况，也可能干扰到11-12月亚太LNG供应。
图：2024年8月巴拿马运河加通湖水位高于5年平均
三、关注冬季天然气补库风险以及冲高后的价格回调
冬季气温如何，需求怎样，会不会有供应风险是9-11月LNG市场比较关心的问题。根据当前气候跟踪，冷冬概率并不很大——需要指出的是，极端的低温才是需求迅速放大的导火索，需要引起关注。此外，冬季会不会有供应中断风险？往年主要的风险来自俄乌地缘冲突、澳大利亚港口罢工、飓风、巴拿马运河等几个方面，目前看，最可能的供应风险还是来自地缘方面。即便9-12月天然气价格由于冬季补库冲高，依然可能由于中美财政与货币宽松不及预期，在弱需求下价格类似2014-15，2019-20年走势，价格可能在12月见顶后回落。
当然市场是非线性的，我们要做好观察和应对。
图：2024-25冬季LNG走势预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