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随着国内现货市场改革的快速推进，“负电价”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今年早些时候的“五一”期间，山东首次连续出现22小时的负电价，刚刚过去的“十一”假期，山东电网在9月30日、10月1日连续两天的日前、现货交易价格中，再次出现负电价，引发了能源电力行业的广泛关注。
从国外电力市场来看，“负电价”也是频繁见诸报端。
据中国能源报报道，负电价在欧洲电力市场并不鲜见，自今年入春后就频繁出现。今年4月第三周，因风力发电量激增，比利时、荷兰两国出现长达数小时的负电价。5月最后一个周三，芬兰因天气转暖水力发电量激增，全天平均电力价格跌至负数。5月26日，法国、意大利、德国光伏发电量纷纷刷新历史新高，直接导致当日欧洲电力批发价格持续下跌，荷兰市场中最低电价降到-400欧元/兆瓦时。
7月第一个周末，丹麦、荷兰、德国等西欧地区多个国家电力批发价格都降至负数，延续时长在数小时到一天不等。其中，德国电价波动最为明显，7月2日全天都呈现负电价，部分时段交易价格一度达到-500欧元/兆瓦时，这是电力市场设置的最低价格限额，刷新了历史最低纪录。
什么是负电价？为什么出现负电价？是否意味着发电企业要赔钱发电？是否意味着用户电价也是负的？
01 什么是负电价？
在电力市场中，电作为一种商品，和其他商品市场一样，其价格往往由供需情况决定。简单来说就是，当电力市场出现供大于求时，某个发电企业从自身经营角度考量，在一定时段内以零价格甚至负的价格卖出电能，这就出现了所谓的负电价。
这里说的电力市场一般指电力现货交易市场，而非中长期交易市场。
在典型的电力现货市场上，市场运营机构会提供各时段的电量需求，由发电企业提交电量和相应的报价，市场运营机构按照最优原则安排由哪些机组发电，发电企业中标，按照约定发电。
电的价格不能完全交给市场决定，为避免出现极端价格，政府会设置市场报价的上限与下限，而下限可以为负值。
例如2023年3月，山东就出台政策将市场电能量申报价格下限设置为-0.08元/千瓦时、市场电能量出清价格下限设置为-0.1元/千瓦时。
所以，出现负电价一般是有发电机组申报了负电价，且能够在市场中中标，当有足够多的机组报出负价时，市场出清价就呈现为负价了。
同为第一批现货试点省份，由于下限设置的不同，比如甘肃下限（俗称地板价）设置为4分/千瓦时，广东（下限）最低就是零电价，所以甘肃、广东就不会有“负电价”情况出现。
02 为什么会出现负电价？
伙伴们就有疑问了，电力是商品，发电企业发电是要赚钱的，报价高于成本价才能不亏钱呀？为什么会出现负电价的报价呢？这就涉及到不同类型发电企业的综合考量了。
一般进行负电价投标的发电机组有两种：一是带补贴新能源参与了现货市场，享有场外补贴的低边际成本风电光伏发电机组；二是从保供责任或经济利益角度，譬如煤电机组需要维持连续运行状态等。
从风电、光伏等可再生能源机组的角度来看，一方面，由于风电、光伏等新能源电力难以存储，在低负荷高发电时期，往往就会出现电力供应大于需求的情况，如果不以低电价乃至负电价向市场报价，将有弃电的风险。
“五一”“十一”小长假期间，阳光充足，新能源发电量较高。这段时间，员工都去旅游度假，很多工厂都停工了，电力供需严重不平衡，光伏发电的量大于需要的量，这就促使现货市场通过实时市场的负电价来实现消纳。
另一方面，对于有政府补贴、且补贴随电量发放的风光等可再生能源机组，以绝对值低于补贴的价格报负价格，最终收益依然为正。
例如，A光伏项目的发电补贴为0.1元/千瓦时，其在现货市场的实时报价只要高于-0.1元/千瓦时，即使报了负价，中标后结算时仍有盈利空间。
煤电机组肩负保供的政治责任，一般是连续运转的，频繁关停会影响设备寿命和性能，还可能延误后续高价时段的正常发电。所以在电力市场供大于求，即电不好卖的时间段，为了保障机组连续运转，煤电机组也会在保障企业整体利益不受大的损失情况下，在现货市场以低价甚至负电价出售电力，来维持机组正常运转。
此外，停发或者少发也可能会影响在市场外获得的政策性补偿、补贴，综合考量，发电企业宁愿倒贴也不愿意停发或者减少发电。
这就是为什么一到全国性长假期间，电力用电负荷降低，在风电、光伏渗透率高的地区，就有可能出现负电价。
当然，纵观国内外现货市场电价波动情况来看，“负电价”是一种正常的偶发现象，一般出现在特定时期（小长假）、特定时段（中午）、特定市场环境（现货市场），大可不必过分紧张，从长期来看，电力价格受到中长期合约、现货市场及辅助服务等多重因素影响，基本维持在合理水平。
03 负电价对发电企业经营效益会产生较大影响吗？从2023年来看，国家要求燃煤发电企业年度中长期合同签约电量不低于上一年实际发电量的80%，月度（含月内）及以上合同签约电量不低于上一年实际发电量的90%。因此，发电企业所发的电量大部分是通过中长期交易来锁定价格的，往往只有少部分电量会受到电力现货市场价格冲击。尽管山东已频现负电价，也是少数时段、少量电量，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发电企业整体运营情况。
此外对于享有场外补贴的低边际成本风电光伏发电机组而言，在补贴兜底的情况下，适当地进行负电价报价，减少弃风弃光电量，并提高盈利空间。
对于煤电机组而言，也会有相应的政策性补偿、补贴，例如山东电力市场为了适应新能源的大发展，出台政策补偿发电企业的有效容量，有效容量补偿标准与其实际发电量挂钩。因此即便偶尔出现负电价，叠加有效容量补偿电价，一般最终电价也往往是正的。
总之，发电企业所发的电量绝大部分是通过中长期交易来锁定价格的，加之政策性补贴或补偿，负电价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发电企业整体运营情况。
04 负电价对终端用户电价产生影响吗？
我国电力市场分为中长期交易和现货交易两种，参与现货市场竞价的电量只占10%，现货竞价交易体现出的现货价格、分时电价，不能代表全部电价和电量；与此同时，有超过90%的电量的价格在中长期交易时就已经锁定了。因此，目前现货市场的负电价，无论是总量占比还是时长占比都极少，不会对零售端用户的电价水平产生较大影响。同时，由于终端用户的电费按月结算，而负电价出现的时长短、电量少，电价影响不显著，所以负电价并不意味着用户电费账单也是负的。那么大家就会有疑问：毕竟现货市场价格下降了，消费者难道不能从负电价中获益吗？2021年电价市场化改革后，按照中发9号文提出的“管住中间、放开两头”总体要求，电网企业不再以上网电价和销售电价价差作为收入来源，完全按照政府核定的输配电价收取过网费，上游发电企业价格下降空间直接传导至终端用户。因此，对于终端用户而言，现货市场低电价甚至负电价有利于降低用户用能成本。
05 结论
负电价不是狼来了！负电价是市场化改革的必然结果，也是市场运行的一种正常现象。
随着电力市场的完善，未来负电价现象可能越来越普遍，电力用户需要及时调整认知：不同时段的电价会变化，电价是可正可负，有涨有跌的。
从用户经营角度来看，电力用户要熟悉电价政策和电力交易规则，利用价格规律来调节自己的生产组织行为，更多关注生产工艺和能耗水平，增强能效管理意识，采取积极措施来达到降低成本、提升自身竞争力和经济效益的目的。
从政策制定角度来看，为了应对负电价带来的问题，需要建立健全包括中长期、现货、辅助服务、容量等在内的全形态电力市场，形成反映不同类型电源价值的完整价格体系。同时，需要根据电力市场运行情况及时完善市场规则和监管机制，保障市场公平竞争和有效运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