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导语-
美联储加息或将是压垮美国页岩气产业最重要的一根稻草。
笔者曾用美国公开信息对其页岩油气产业进行数学建模，并撰“美国页岩油气开发商竟都在裸泳”一文，明确指出页岩油气田开发“一般从削减资本支出到产量下降，约为半年左右，所以，在2015年中期，美国页岩油产出量开始大幅度下降的概率较大。”
这一模型预测结论已得到美国能源信息署(EIA)在7月13日的证实。据EIA报告称，8月其追踪的7个页岩油区日产量下降9.1万桶，至540万桶，为11个月以来最低水平，且比7月的预估产量下降规模多12%。另外，美国最大的页岩油区8月产出将连续第四个月下降，且降幅将创至少2007年末以来最大。
不幸的是，今年美国页岩油气产量并未跟随WTI油价从每桶43美元上涨到55美元以上而有所好转，相反，页岩油产量递减局面正被夯实，其风险敞口正在被进一步撕大。可见，非价格因素正在左右着美国页岩油气产业的发展。
不以投资人意志转移的法律风险
今年7月中旬，美国纽约州环保部历经7年调研最终公布了禁止在纽约州开展水力压裂作业的决定。环保部认为，水力压裂法对土地、空气、水和自然资源，以及潜在的公众健康有重大隐患，且其负面影响无法有效减轻，因此，禁止在该州开展此类作业。面对新规出台，作为纽约州页岩气资源最著名且储量异常丰富的马塞勒斯页岩油气开发区无疑遭到了灭顶之灾，特别是那些前往该区块“淘金”的国际资本。
其实，2014年11月4日得克萨斯州丹顿市就通过了类似禁止水力压裂的相关法令，而且，其它更多的页岩油气产区的地方政府也在积极对环境污染累积量及风险进行评价。特别是对施工强度和规模都较大的地区。这反映出美国各级政府又开始重新理性和客观地面对技术创新与产业革命。
由于含铅汽油对环境和人类有害，因此，1973年意大利开发了世界上第一套甲基叔丁基醚(methyl tert-butyl ether, MTBE)的工业装置。它迅速成为OECD等发达国家争相采用的工艺技术。由于MTBE是生产无铅、高辛烷值、含氧汽油的理想调合组份，作为汽油添加剂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普遍使用。它不仅能有效提高汽油辛烷值，而且还能改善汽车性能，降低排气中CO含量，同时降低汽油生产成本。因此，成为提高原油使用效率和提高一体化石油企业利润最重要的核心技术之一。
为了全面推广，美国甚至通过立法，在1990年美国制定的空气清洁法修正案(CAA-1990)要求新配方汽油添加含氧化合物(如MTBE)，以减少汽车污染。但经过20多年的使用，1996年美国Santa Monica市部分地区由于饮用水中MTBE含量太高，使得这些地区50%的供水系统关闭，它随即引起公众对MTBE污染事件的关注。1999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空气资源委员会规定从2002年12月31日起，禁止加州在新配方汽油中使用MTBE。随后又被推迟一年到2003年12月31日。纽约州也签署法案，规定从2004年1月起禁止使用MTBE。2010年将全面禁用MTBE。由于MTBE可通过空气下沉对水质造成污染，美国亚利桑那州、康涅狄格州等也于2005年起禁用MTBE。其他州也纷纷减少MTBE掺入量，甚至加入禁用MTBE的行列。2006年起，美国汽油禁用MTBE的步伐进一步加快。2006年5月起，美国已有25个州禁用MTBE。
尽管美国页岩油气区块水力压裂对环境伤害已超过15年之久，但远低于MTBE对环境污染的蓄积量。美国各地方政府在此时开始重视，并陆续通过立法加以禁止或紧锣密鼓地进行调查与评价，不仅表现出了审慎态度，而且体现出了其政府在面对公共环境安全问题时的科学、民主、理性以及纠错能力。
众所周知，再先进的高新技术，在没有对长期环境伤害的蓄积量、自修复能力等基础参数进行评价就全面投资投产的，必将会要承担未来纠错所带来的法律风险，它不以投资人的意志转移。所以，让这种评价认识的周期越短，精度越高，投资人和全社会所需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小。
的确，美国管理者在面对页岩油气水利压力技术时似乎变得比以往聪明了许多，并正在进行该项技术革命的纠错和自修复。但对于正准备投资美国页岩油气产业的国际资本来说，它似乎还没从美国“页岩气革命”之梦中警醒，风险不言而喻。
梦中惊醒的美国投资人
2008年次贷危机后，在美联储系列性的量化宽松推动下，使美国的金融资本市场异常活跃，不仅收复了资产下跌的失地，而且不断创下新高，为实体企业筹资和吸引全球资本进入美国实体产业撬开了方便之门，使美国企业能长期使用全球最廉价的金融资本。美联储通过购买长期债券，又不断将融资期限延长，并压低了短债利率，为美国实体企业创造出了融资成本的全球洼地，使美国实体企业有机获得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间的最优配置结构与效率。
但是，正因这种强势，提升了其美元货币的实际购买力，为美国企业在全球廉价购买他国优质资产提供了可能和良机，同时，也压低了包括原油在内的全球大宗商品价格，进而增加了在美中小页岩油气企业的运营风险，不仅“水平井工厂”完钻后没钱进行水力压裂施工而被迫封存，投产中的油气井也成为债权人锁定的对象，所变现的油气被债权人优先揣入囊中，进一步恶化著页岩油气市场的生存环境。
从资本运行情况看，今年一季度，美国共发生39起交易价格超过5000万美元的大宗油气并购交易，交易额为345亿美元;而去年四季度美国共发生70起大宗油气并购交易，交易额为1035亿美元;2014年，美国油气并购活动在交易额和数量上均创十年来新高。外围环境的趋差，如同在为金融资本降温，并使这些投资人开始清醒。
至4月底，美国水银资源(Quicksilver Resources)、BPZ资源(BPZ Resources)和WBH能源(WBH Energy)已申请破产法庭保护。进入5月，美鹰能源公司(American Eagle Energy)率先抢到了第四家申请破产保护的美国能源生产商。而独立石油公司——萨宾石油天然气公司(Sabine Oil & Gas)已经未能按期支付一笔债务利息，可能成为下一家申请破产保护的石油企业。随资金紧张，偿债能力下降，申请破产保护的页岩油气公司还会增加。
为了解决融资的问题，在资本市场融资就成为这些企业偿债和规避眼下债务风险最优的路径。美国能源信息局油气产业经济学家格兰特•纽尔利在6月16日闭幕的“2015年美国能源大会”上指出，美国页岩油企业目前的融资环境依然优越，接受调查的38家主要页岩油企业均没有融资难的问题，而且美联储的超低利率政策也营造了较为宽松的融资环境。
但是，从全球数据处理公司的数据看，2015年初的几个月，美国油气公司竞相发行股份充实资产负债表，发行股票所得用来偿还债务，以及为钻探项目提供部分资金。其中，2015年一季度，美国油气勘探和生产企业通过发行新股筹集的资金总额达到创纪录的108亿美元，但由于股东担心股权被稀释，形成一锤子的买卖，致使二季度该数字降到37亿美元。正因美国政府的技术官僚们也有报喜不报忧的癖好，才掩盖了引领美国页岩气革命的中小油气企业发股融资难的问题。而目前，迫使它们更多地考虑和选择以出售资产的方式来提高还款能力。
有鉴于此，美国页岩油气产业的并购需求和意愿都在下降，所以，进一步增加了美国“页岩油气革命”的不确定性，使投资页岩油气的风险系数攀升。
不得不担心被增强的系统性风险
美国页岩油气产业在外无资本来援、内无销售业绩、稀释权益受阻和法律风险剧增的背景下，却又偏偏逢上美联储加息周期即将如期而至。一旦美联储开启加息的“列车”，在惯性作用下，大量金融资本将加速进入美国金融资本市场，提升短债利率，增加企业融资成本和还债压力，另一方面，加息周期又会陆续降低美元实际购买力，会进一步压低包括原油在内的全球大宗商品价格，使美国页岩油气产业雪上加霜。届时，不排除还会有人将美国“页岩气革命”受挫的罪过归咎给伊核危机的解决、欧佩克不减产、中国需求不振、抑或是ISIS大量走私原油等问题上。
然而，真正可以撬动甚至是改变全球各产业常态的动力，还应该是来自美联储开启的加息“列车”。（作者为财经评论员、本刊特约专栏作家）
原标题：专栏︱加息，能否成为压垮美国页岩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