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景与意义
2017年，十部委发布了《北方地区冬季清洁取暖规划》（2017-2021），规划要求到2021年，2+26重点城市农村清洁取暖率要达到60%以上，其他地区农村清洁取暖率要达到40%以上，这个目标是相当高的，实际上从调研情况看，目前整个农村地区的清洁取暖率还不到20%。
（来源：微信公众号“农村清洁取暖丨炉具网”ID：chinaluju_com 作者：武亭）
随着近几年的“煤改气”“煤改电”大力推进，“双替代”已经进入了瓶颈区，特别因地制宜如何实施？如何落地？是非常困难的。在“2+26”重点城市以外的非重点区域，资金不到位的地方，未来应该如何推进？目前来看，还是缺乏深入的调查研究和问题的精准分析。
所以在此基础上，我们希望研究解决几个问题。一是散煤污染排放贡献到底有多大？二是不同的技术路径在农村地区实施效果究竟如何？三是政府、企业和用户满不满意？四是如果在北方农村地区进行全面推广，是否有可持续性？基于以上问题我们进行了调研测试。
二、目标与方法
我们在全国选择三个省，每个省选择了两个重点城市。例如长治市是2+26城市代表，朔州市非重点管控地区；汾渭平原的铜川市，陕北高原的榆林市；生物质资源丰富的牡丹江市和绥化市。
调研工作从2018年11月到2019年3月，问卷调查3000多户，入户调研有500多户，100多户的污染排放测试和室内空气质量测试，回来后进行了半年的数据分析。希望通过大规模调研测试和研究，了解当前清洁取暖存在的问题，为政府决策提供一些数据支撑和依据。
三、研究发现与问题总结
1、农村地区取暖现状及发现
★取暖方式多样化，消费观念在改变。农户其实并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笨，对于很多的现代化的产品，只要是培训到位、产品智能化到位，大家非常愿意去使用，包括电锅炉、空气源热泵等电器产品。
★农村传统燃煤取暖是主流，炉具类型差别大。在很多不具备“煤改气”“煤改电”改造条件的农村地区，传统燃煤取暖仍然是主流。由于各地气候条件、经济条件和生活习惯不一样，燃煤炉具类型也很多，有烤火炉、水暖炉、炕、烤火炉+炕、水暖炉+炕等，种类差异非常大。
★燃料类型非常繁多，经济收入影响大。农户对燃料及炉具选择，跟经济水平非常挂钩。从薪柴、玉米芯，到粉煤、块煤，到洁净煤或者生物质成型燃料，到电和气，随着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农户会沿着这条线不断的改变自己的燃料类型，所使用的采暖设备也会发生对应的改变。
★散煤消耗量被低估，燃煤品质待提升。从调研情况来看，官方统计的数据和我们的调研数据有较大差别，山西省散煤消耗量大概是统计年鉴的两倍左右，陕西也是相同的情况。从散煤的品质来看，大部分都达不到民用煤标准，洁净煤球的质量也良莠不齐，很多也达不到现有的民用型煤标准，民用煤品质管控和质量亟待提升。
★农村房屋保温效果差异大，建筑节能是关键。农村房屋保温效果非常差，一个窑洞和一个平房，在相同房屋面积、消耗相同燃料的情况下，温度可以差4~5度。所以未来农村地区房屋保温非常关键，做房屋保温同时，对通风状况以及房屋外观进行综合考虑，才能进行下一步房屋改造政策的实施。
★农村空心化问题普遍存在，清洁取暖改造意愿很低。大部分农村的农民，只要还有能力出去打工的，还是愿意出去打工，因为在农村种地收入来源非常低，30多岁或者40多岁，只要不是残疾或者是身体上有问题，他一定会出去打工。据调研情况来看，有百分之三四十的农户家里面基本上只有老人、孩子。所以农村老百姓清洁取暖改造意愿非常低，目前主要还是依赖政策补贴。老百姓首先关心的是经济性，到底要花多少钱？至于所产生大气污染和人体健康污染，是在满足经济实用的基础上，才会进一步考虑。
2、固体燃料取暖的污染现状及发现
★传统取暖设施仍然很普遍，低效高排污染源。炉具的污染物排放主要是在点火、燃料添加的阶段，会释放出大量的挥发分，导致颗粒物排放在百分之七八十左右。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和燃料的性质有关系。农户使用时污染物非常不稳定，需要做很多煤炭固硫工作，这和燃煤本身的含硫率非常相关。第二个就是氮氧化物，重点还是燃料里面的含氮量，因为热力型氮本身在这样的温度下，它产生的氮氧化物的量，占比是比较小的。
★实地污染排放波动大，农户操作习惯影响大。未来炉具行业要减少人为操作对于炉具污染排放的影响。也就是说在任何时候都应该达到污染排放达标的状态，从学术上来讲，要让燃烧稳定以及整个挥发分的析出非常平稳，需要不断去改进炉具。不能是炉具厂家的人在操作的时候污染排放非常低，而离开了专业人员的指导，在农户家实际使用的时候，污染物排放非常高，达不了标。所以，未来炉具一定要向智能化发展，应该是傻瓜式的产品，真正做到一键控制。
★煤取暖排放强度大，排放因子可能被高估。整个污染排放做了24小时检测，包括水暖炉跟烤火炉相比，因为烤火炉需要加燃料的时候，污染排放波动比较大。因为采用的是全天的排放的过程，检测结果是散煤的污染排放确实比较大，但是大的程度比我们所预想的小一些，它对大气污染整体的贡献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燃料质量是关键，污染排放贡献影响大。从总体来看，一氧化碳、氮氧化物、二氧化硫、二氧化碳的污染中，氮氧化物的整体贡献排放是非常低的。根据预算，不管哪个省，它基本上都是低于5%。所以未来重点考虑污染物排放时，炉具行业还是要把精力放在一氧化碳和颗粒物的排放上。特别是在农户家中采用不同功率条件下，污染物排放是否都能够达标？炉具开发需要去考虑在用户日常使用的时候，采用小火或者是封火状态下，整体污染排放的状况，一定要保证在任何功率下，污染物排放都能够达标。一定要严格控制燃煤含硫率，因为通过炉具来控制二氧化硫是不现实的。我们以后宣传的时候，一定不要说炉子二氧化碳能达到多少，并不是说炉子二氧化硫能达到多少，而是所采用的燃料的含硫率本身就低。
★室内空气污染不容乐观，炉灶泄漏问题普遍存在。未来炉具的推广，一定要注意室内空气的影响，一定要谨慎推广烤火炉，长期在卧室里使用，一氧化碳排放相对比较高，非常容易引起一氧化碳中毒，不光是对人民造成损失，对政府推广也有很大风险。
3、农村清洁取暖政策问题及发现
★清洁取暖工作时间紧、任务重、问题多。“2+26”重点城市推广双替代，实际上是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按规定的办法完成规定任务。时间非常紧、任务非常重，就会产生大量的问题。事实上不管是从中央层面，还是各个地方层面，在经过两年实践的基础上，近期发布了很多政策，也在做大的调整，更加理性的来推进双替代。
★部分地方清洁取暖方案缺乏可行性论证和数据支撑。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实际上是缺乏一些技术数据以及方案的可行性论证。在接到任务以后，缺乏对当地的资源禀赋和基础设施的可行性分析，仓促上马，在各地出现了很多问题。但是我们一定要清晰的认识到，政府推动煤改电、煤改气的决心一定是不会改变的。我们应该把重点精力放在农村地区，去解决农村的问题，而不是说去探讨煤改电、煤改气到底可不可行，它一定是可行的，在城市推广是非常好的。因为大家富裕了，谁不想用清洁能源技术路径。
★“因地制宜”技术路径落实难。“因地制宜”是国家层面一直在提倡的，但落实起来相当困难。讲到宜煤则煤或者宜生物质则生物质，事实上因为缺乏财政补贴的时候，从国家层面来说还是把它作为过渡性措施，目前来看财政补贴非常困难，并没有中央层面的部委来支持。
★行政部门之间各管一摊，缺乏协调机制。清洁取暖涉及的部门非常多，发改、农业、住建、环保，各个部门谁来协调统筹？整体的协调机制，在目前的中国现有的体制下实际上是非常困难，包括从中央层面到各个地方政府层面。
★基础设施不完善，改造成本代价高。现在改电、改气整个基础设施，天然气的管道铺设，包括电网的一个铺设，非常的不规范，同时改造成本非常高。
★资源禀赋差异大，因地制宜考虑不足。以山西、陕西为例，具有推广清洁煤的资源优势，比如晋城无烟煤应该占到全国的无烟煤资源的1/3左右，黑龙江是非常典型的生物质秸秆资源非常丰富的省份，非常适合生物质推广。
★清洁取暖严重依赖补贴，地方财政压力巨大。从目前来看，清洁取暖推动主要依赖政策。山西和京津冀补贴力度差不多；陕西省综合考虑天然气情况，补贴比较少；黑龙江正在做试点，主要还是在推广生物质供暖。从农村居民人均收入情况来看，一定要重点考虑地方经济收入情况，在此基础上来推广。
★不同技术路径对比分析。不光是气和电需要考虑成本问题，洁净煤跟生物质也需要去考虑经济性问题。目前来看，洁净型煤主要采用价格相对较高的无烟煤或者兰炭来做煤球。但从排放角度来讲，因为重点产生的污染物是一氧化碳跟颗粒物，未来是不是应该考虑用挥发分相对较高的洁净烟煤通过自动化控制的炉具，可以达到非常经济可行、污染排放非常低的技术。
生物质成型燃料在各地方推广非常热，但一定要注意资源禀赋情况，我个人认为，生物质成型燃料在推广过程中，一个村非常容易做，可做到2万户或者做到一个县的时候，预期的资源和所能获得的资源完全是两码事，如果是在全省推广的时候，一定要充分考虑资源禀赋的问题。
四、思考与建议
推进清洁取暖工作，应该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确保北方地区群众安全温暖过冬。应用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来的三个工作方法是非常有效的。一是实事求是。以我国农村地区当前经济和社会发展阶段以及资源禀赋等现实为客观依据，制定切实可行的规划；二是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了，要以深入的调查研究数据作为支持对对比与分析技术路径，提出定性定量的举措；三是群众路线。满不满意得问群众，以人民群众的需求和满意度为目标，切实增强清洁取暖的经济性、时效性和可持续性。
最后根据调研和问题分析，提几点思考和建议。
一是清洁取暖技术路径选取要因地制宜、循序渐进。对于清洁取暖来说，长期目标是逐步用电、天然气、太阳能等清洁化能源替代散煤取暖。但目前来看，在暂不具备清洁供暖条件的地区，推广洁净煤+专用炉具及生物质成型燃料+专用炉具是解决农村清洁取暖重要的技术路径，也是非常现实的选择。
二是清洁取暖要可持续，用户用得起、政府补得起。
三是建议明确政府职能分工，县级政府要更多的掌握主动权。以县为单位真正做到因地制宜。建议能够以县为单位制订可行性方案，一县一策。
四是进一步规范清洁市场，积极创新机制。大量的政府招标基本上把市场占领了，未来如何重新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以及政府到底应该在什么样一个恰当的位置？这是非常需要把握的事情。
五是加强清洁取暖改善空气质量的宣传力度。清洁取暖可以改善室内空气质量，要加强清洁取暖对用户健康效益的宣传力度，让农户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有意识地自主转向清洁取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