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世界上最长的河流,尼罗河流经11个非洲国家,横越撒哈拉大沙漠,最后注入地中海。沿岸国家共同吸吮着它的甘霖。然而,长久以来,这些国家在如何合理分配和利用尼罗河水资源的问题上一直争论不休。近年来,由于水资源紧张的形势日趋严峻,各国围绕尼罗河水资源的分配角逐愈发激烈。
埃及南部城市阿斯旺尼罗河上的风帆
近几个月来,同饮尼罗河水的埃及与埃塞俄比亚因为后者在其境内尼罗河上游——青尼罗河流域兴建复兴大坝的计划而关系紧张。双方官员的态度强硬,调门一个比一个高。埃及前总统穆尔西甚至曾放言,“如果有必要,我们将用鲜血来保卫尼罗河的每一滴水”。
穆尔西遭罢黜后,这一争端成为埃及临时政府面临的棘手难题。埃及当局最近伸出橄榄枝,寻求与埃塞俄比亚展开谈判。临时政府总统曼苏尔的特使称,“埃及无意与埃塞俄比亚就建坝事件开战”。
A
河水资源之争
由来已久
尼罗河全长6670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河流。虽有巴西学者2007年宣称亚马逊河长度更胜一筹,但尚未获得全球地理学界的普遍认同。
尼罗河谷的瓦迪-哈曼村庄
在阿拉伯语中,尼罗河意为“大河”。它发源于埃塞俄比亚高原,由青、白尼罗河两条河在苏丹首都喀土穆汇流形成,流经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布隆迪、卢旺达、刚果(金)、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苏丹、南苏丹和埃及11个国家,横越撒哈拉大沙漠,最后注入地中海。
其流域面积约335万平方公里,占非洲大陆面积的九分之一,年平均流量每秒3100立方米。它是沿岸各国人民生产和生活的宝贵水源,哺育着约3亿人口。尤其是埃及,约8400万人口中,90%居住在尼罗河两岸。尼罗河是埃及的生命线,被埃及人誉为“母亲河”。
然而,长久以来,沿岸国家在如何合理分配和利用尼罗河水资源的问题上一直争论不休。1929年,在当时英国殖民者的提议下,9个尼罗河流域国家达成一项赋予埃及和苏丹对尼罗河水拥有优先使用权的协议。根据该协议,下游国家埃及和苏丹每年可以使用的尼罗河水量分别为480亿立方米和40亿立方米。在尼罗河上游或支流上,未经埃及同意,不得兴建水利工程。协议还规定,埃及有权利分配尼罗河水的使用量,有权利在尼罗河上建设工程而无需告知他国,对埃及认为将损害其尼罗河水资源利益的项目具有否决权等。埃塞俄比亚没有加入这项协议。
1959年,埃及和苏丹就尼罗河水资源的利用问题通过谈判签订了新的协议,确认埃及、苏丹每年各享有555亿立方米和185亿立方米的尼罗河水份额。上述内容被其他国家认为不公。
得益于地理位置、经济实力以及技术和人力优势,埃及在尼罗河上完成了许多大型水利工程,如举世闻名的阿斯旺大坝和由此形成的纳赛尔水库。苏丹也在尼罗河上修建了一系列水坝,为本国储备水源。其他一些尼罗河流域国家对尼罗河的开发与使用则相对较少或几乎为零。随着有关国家的人口增长和工农业发展,各国对水资源的需求与日俱增。一些国家打破旧有用水协议框架,大力开发利用本国境内尼罗河水资源的需求日益凸显。
曾被称为非洲“水塔”的埃塞俄比亚扼守着青尼罗河的源头,每年从该国境内注入尼罗河的水量占尼罗河总水量的86%。因此,埃塞俄比亚要求每年至少分得120亿立方米的河水。埃及和苏丹则不同意其从上游截留河水,认为这将影响下游的生存。埃及前总统萨达特曾经说过:“埃及将对任何可能危及青尼罗河水流的行动作出强硬反应,哪怕诉诸战争。”萨达特的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要知道,在英国殖民者撤离后的半个多世纪,埃及曾为尼罗河水几次“厉兵秣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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磋商收效甚微分歧难解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沿岸国家围绕尼罗河水资源分配的各种磋商收效甚微。2010年5月,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乌干达和卢旺达在1999年“尼罗河流域倡议”基础上签署了旨在公平合理使用水资源的《尼罗河合作框架协议》。新协议要求设立一个永久的尼罗河流域委员会,规定流域各国平等利用尼罗河水,开发水电或灌溉项目只需得到该流域多数国家同意即可。
复兴大坝位于靠近埃塞俄比亚与苏丹边境的青尼罗河上。图为建造中的复兴大坝。
新协议削减了埃及和苏丹的用水份额,加入协议的上游国家给予埃及和苏丹一年宽限期以加入该协议,但埃苏两国一直谋求捍卫历史协议赋予的尼罗河水分配份额,拒绝加入。埃及始终坚持该协议在法律上无效。随后,肯尼亚、布隆迪和刚果(金)也相继宣布加入该协议。
此后,尼罗河流域各国的谈判没能取得实质性进展,问题变得愈加复杂。2011年7月,苏丹南北分裂,南苏丹共和国正式宣布独立。这个新生国家立刻采取与苏丹此前不同的立场,加入到上游的“东非兄弟姐妹”的队伍中:“我们将和东非的兄弟姐妹们站在一起。我们将尽快加入东非共同体,在尼罗河水问题上,我们不会采取和他们相左的立场。喀土穆怎么做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我们向南看齐,而不是向北。”
随着人口增长以及全球变暖造成的干旱和饥荒等,尼罗河沿岸国家对水资源的争夺将更加激烈。
目前,围绕尼罗河上游一支——白尼罗河源头维多利亚湖的水资源利用,已经有包括肯尼亚在内的5个国家单独或者联合提出开发计划。本身油气及煤炭等化石能源资源缺乏但水力资源丰富的埃塞俄比亚也将水电作为该国电力建设的重点,并将其列为现政府振兴经济的六大战略之一。
据估计,未来25年,尼罗河流域人口将可能翻番。随着人口增长以及全球变暖造成的干旱和饥荒等,该地区对水的需求会不断增大,对水资源的争夺将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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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鲜血来保卫每一滴水”
2011年初,埃塞俄比亚宣布将修建复兴大坝,尼罗河水资源争端再次升温。
埃塞俄比亚拟建的复兴大坝位于靠近其与苏丹边境的青尼罗河上,是该国未来25年、12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735亿元)水电开发计划的一部分,建成后发电能力约6000兆瓦,将成为非洲最大的水力发电设施。然而,因为可能影响下游国家对尼罗河水资源的利用,该计划一经提出便遭到埃及等国的强烈反对。埃及政府还派出了一个30多人的代表团访问肯尼亚等非洲国家,就尼罗河水分配事宜进行游说。
埃及的阿斯旺大坝是世界七大水坝之一
2012年5月,埃塞俄比亚、埃及、苏丹以及一些国际水资源专家成立“三方委员会”以评估修建复兴大坝对尼罗河流域国家的影响。今年6月初,“三方委员会”向埃方提交调查报告后,埃及与埃塞俄比亚之间围绕大坝修建的争议再趋激化。尽管埃塞俄比亚官方宣称修建大坝并不会减少埃及享有的尼罗河水资源份额,但埃及称对方并未详细陈述修建大坝的利弊,并认为一旦该计划落实,埃及每年从尼罗河获得的水资源将减少100亿立方米,阿斯旺大坝的发电量将减少18%左右。
就此问题,双方官员的态度强硬,调门一个比一个高。时任埃及总统穆尔西在尼罗河水安全会议上强调,将采取必要措施确保埃及水资源安全。他还称,“如果有必要,我们将用鲜血来保卫尼罗河的每一滴水”。
埃塞俄比亚拒绝放弃建设这一投资高达47亿美元,由意大利公司承建的大坝。埃塞俄比亚认为,这一大坝对于满足其国内能源需求必不可少。与埃及针锋相对,埃塞俄比亚官员也放出狠话。其外交部发言人迪纳·穆夫称,“埃塞俄比亚不会被埃及的‘心理战’吓倒,哪怕几秒钟也罢,决不停止修建大坝。”当被问及当局是否考虑采取措施保卫大坝时,迪纳说,“没有一个国家不存在预防措施,更何况埃塞俄比亚,它曾有过应对邪恶势力捍卫其独立性的记录。”
尼罗河沿岸国家围绕水资源的摩擦时有发生。此次埃及与埃塞俄比亚的争端不过是长期以来沿岸国家在如何分配和利用水资源问题上的矛盾在新形势下的又一次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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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上升河水蒸发
未来不确定性更大
穆尔西遭罢黜后,以上争端成为埃及临时政府面临的棘手难题。埃及当局最近伸出橄榄枝,再次寻求与埃塞俄比亚展开谈判。临时政府总统曼苏尔的特使表态称,“埃及无意与埃塞俄比亚就建坝事件开战”。
分析人士指出,在尼罗河水之争的问题上,造成问题的殖民主义者固然应受谴责,但目前更为重要的还是如何防止矛盾进一步升级并威胁到流域的安全与稳定。从短期来说,这一问题的解决需要埃及、苏丹和埃塞俄比亚间重新建立信任,进行对话,就河水分配取得共识;而从长期来看,则需要尼罗河流域的各国共同参与制定一份各方都接受并认可执行的新协议,以确保各方利益能够得到公平的维护。
埃及前总统穆尔西曾放言要用鲜血保卫尼罗河。
显而易见,解决水资源争端的最佳途径依然是合作对话。因为尼罗河是连接流域国家的纽带,对尼罗河水资源进行科学、合理、有序的开发是这些国家的共同诉求。
事实上,近年来,埃及不仅展开频繁的外交活动,通过与上游国家的高层互访确认新的框架协议不会危害埃及利益。同时,埃及还派遣专家前往上游国家帮助实现水资源利用的最大化。与此同时,埃及运用经济杠杆,加大对流域各国的投资,相继与上游国家进行数十亿美元的合作项目,其中仅在埃塞俄比亚的投资就将达到20亿美元。这些项目涉及建设电站、修建铁路和饮水设施等。
对原有份额被削减的提议,埃及一直不松口,并希望就协议重新谈判,但上游国家也不肯点头。如果这种僵局持续下去,解决争端会越来越难。国际农业研究磋商组织的研究报告显示,到2050年,尼罗河流域气温可能会上升2至5摄氏度,高温带来的水蒸发会导致尼罗河上游河谷水资源分配的不平衡,这将给尼罗河水资源分配谈判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围绕尼罗河水资源的争夺只是非洲大陆“抢水”危机的一个缩影。联合国2011年的报告曾指出,非洲共有63条共享河流,17个西非国家共享着25条跨境河流,除佛得角外,其他国家都至少有一条国际河流。随着水资源日渐紧缺,沿岸国家因水资源而引发的纷争不断增多,如尼日利亚和尼日尔因尼日尔河、塞内加尔与毛里塔尼亚因塞内加尔河、加纳与布基纳法索因沃尔特河关系紧张等。南部非洲水资源匮乏,关于水资源的纠纷一直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