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蓓的勇气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吕蓓始终坚信，之所以敢于第一个站出来起诉纳斯达克交易所，就是因为新兴佳没有账务造假的违规问题，打官司的根本原因就是受到不公正对待。新兴佳是受害者，必须站出来主张自己的权利。
从2012年年初以来，吕蓓11岁的儿子看见妈妈次数就少得可怜。最长的一次分别是春节，匆忙的团聚之后，吕蓓就飞去了美国……
辽宁新兴佳波纹管制造有限公司员工都知道，2011年1月份，公司遭到纳斯达克交易所发出退市警告，进而导致被摘牌后，自认没有过错的董事长吕蓓毅然向纳斯达克发起挑战，将纳斯达克交易所起诉到美国纽约联邦法院。之后，吕蓓就频繁奔波在国内和美国之间，公司内更多的沟通都是通过电话联系。
事实上，新兴佳被摘牌绝不是孤立事件，自2010年中概股“猎杀季”以来，包括东南融通、绿诺科技等部分中国企业被查出存在问题，使中国概念股在海外频遭做空。截至2011年11月，在美国三大主板市场上的中概股总数，从2010年6月的保有数近270家，滑落至223家，其中处于退市边缘的中概股数量呈加速增长趋势。
而作为众多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中的一员，新兴佳此次对纳斯达克交易所展开的法律维权，也因其背后的象征意义而备受关注。
厂房里的工业设备在工作中。
位于铁岭经济开发区帽山工业园的新兴佳公司
为“摘牌”，董事长经常“不在家”
落寞的工业园
在铁岭经济开发区帽山工业园，依山而建的新兴佳公司占地很大，230多亩的面积显得有些空旷。“公司停产了，领导们都不在家……”保安人员搪塞着记者。
本报记者从2012年春节后就开始约见吕蓓，只是每一次约见都被一些意外事件打断。以至于一直到5月4日，本报记者才得以见到吕蓓，但见面仍因一个考察团的突然到访，而匆匆结束。
新兴佳，这个2009年1月28日才注册的公司现在铁岭市很有名。进入铁岭市的范围，随意向路边行人打听去辽宁新兴佳波纹管制造有限公司的路径，都会得到详细的指引，这也让对铁岭市不甚熟悉的记者很容易地找到了公司所在地。
而新兴佳公司在铁岭出名的原因，还是起诉纳斯达克的那场跨国官司。
在铁岭经济开发区帽山工业园，依山而建的新兴佳公司占地很大，230多亩的面积显得有些空旷。厂区内两个面积达万平方米的厂房也只占用了很小的空间。作为风电塔筒设备制造商，绝大部分厂区空地用作存放风力发电设备零件的露天库房，巨大的发电塔筒并没有让厂区显得十分拥挤。只是厂区内还正在兴建的煤机厂房，才没有让厂区显得更空。“公司停产了，领导们都不在家……”厂区大门的保安人员，熟练地搪塞着记者。此刻，他们好像没看到厂院内前往食堂吃饭的工人们。直到记者通过电话联系到一位正在厂内的总经办负责人，两名保安人员才打开大门放行。“实在不好意思，吕蓓董事长今天没来公司，由于不知道她当天的具体行程，一会儿能不能来还真不知道。”总经办负责人表示，自从年初以来，吕总的行程一直很忙，国内国外两头跑，就连她自己的家里都顾不上。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有所缓解。
记者当天的等待，并没有如愿见到吕蓓本人。而见到吕蓓，则是记者第三次来到新兴佳公司时，短暂的交谈再次被一个考察团的到来而打断。“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咱们再约时间吧!”在考察团的催促下，吕蓓随车离开了公司……
虽摘牌，公司仍是“上市公司”
工人眼中的“上市”
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新兴佳的职工都知道“是一件大好事”。具体好在哪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人告诉记者：“因为我们都涨工资了!”
对于公司在美国纳斯达克被摘牌一事，工人都知道“对公司影响挺大的”。但大多数职工对于这个影响的直观感受就是，总有人过来审计和考察。
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新兴佳的职工都知道“是一件大好事”。
具体好在哪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人告诉记者：“因为我们都涨工资了!”这位工人表示，公司能在美国上市他非常高兴，虽然他不懂得公司在美国上市到底有啥好处，但对于公司职工来说，能看得见的实惠就是涨工资。“涨得最少的是100元，涨得最多的有几百元。现在公司干活的工人平均工资都能达到三千多元，领导层更多一些。”
一位在新兴佳管理层的职工告诉记者，在公司准备起诉纳斯达克时，吕蓓董事长曾经将在美国打官司第一次出庭的录像给他们播放过，但也只是初步了解，这跟之前众多媒体报道的差不多，只是官司后来的进展，吕总就没有跟他们具体提过。
新兴佳公司的一位法律顾问也告诉记者，他们并没有介入这个跨国官司，具体都由美国的律师团队操作。
记者注意到，虽然新兴佳已经被摘牌，但新兴佳高管的名片上依然印着“美国清洁能源节能创新公司”这个上市公司的名号。而辽宁新兴佳风力发电设备制造有限公司、辽宁新兴佳波纹管制造有限公司在反收购运作下，变成“美国清洁能源节能创新公司”旗下的子公司。
事实上，虽然公司已经被摘牌，但在新兴佳公开的宣传资料中，除了“国家重点波纹管生产企业、辽宁省政府授予了博士后科研基地”等称号外，显著位置仍然注明“辽宁新兴佳波纹管制造有限公司乃美国上市企业”。
直到现在，纳斯达克方面仍然在每个季度到公司审计，监管新兴佳公司在日常经营中是否存在违规运作的问题。就在商报记者到新兴佳采访前几天，纳斯达克中国地区审计代理团队才刚刚离开。
被摘牌，也许是融资急了
违规可能的原因“也许真是融资操作太急了!毕竟美国股市的规定跟我们这边不一样，我们看似正常的融资操作，在人家的眼中也许就是违规的。”新兴佳高管这样猜测。
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新兴佳一位高管表示，也许当时的融资太过着急了。
2010年，对于新兴佳来说，甚至对于整个辽宁铁岭市来说，都处在兴奋之中，在铁岭众多企业中，新兴佳公司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民营企业。
2010年7月13日，新兴佳借纽约国际集团之力登陆粉单市场(OTCBB)。
2010年12月15日，成功运用反向收购方式转板纳斯达克市场(NASDAQ)。
企业正式转板上市的当天，吕蓓邀请铁岭市有关领导赶赴美国参加启动仪式。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以至于坏消息传来的时候，让吕蓓不敢相信。
转板上市仅仅一个月，2011年1月13日，新兴佳便收到了纳斯达克交易所发来的摘牌警告，认为其未能及时向纳斯达克市场提交有关2010年12月完成的财务重组相关情况，在转板申请过程期间没有就融资的进展及时履行相关披露义务，其中最主要是新兴佳2010年末的一笔2000万美元融资交易存在隐瞒。
尽管吕蓓代表新兴佳方面提出，已经及时提供了所有必要的信息，但解释没起到丝毫作用。
2011年2月，纳斯达克交易所将新兴佳公司股票摘牌，导致辽宁新兴佳股价从每股9美元最终跌至不到70美分，其市值蒸发2.2亿美元。
据知情人透露，新兴佳公司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转板上市后，铁岭市政府有关领导为了当年的外汇额指标，曾经询问吕蓓，在年底之前能不能拿回5000万美元的融资。而吕蓓根据以往国内企业在纳斯达克上市融资情况分析认为，只是融资5000万美元应该不是问题。
但事实证明，在纳斯达克市场融资并不是一件简单事。
新兴佳一位高管承认，第一笔拿回的2000万美元融资，就费尽周折。结果第二笔融资还没有开始进行，退市警告就来了。“也许真是融资操作太急了!毕竟美国股市的规定跟我们这边不一样，我们看似正常的融资操作，在人家的眼中也许就是违规的。”新兴佳高管这样猜测。
而在今年5月份的纳斯达克季度审计中，新兴佳被挑出来的“严重问题”，还真就是新兴佳方面没在意的细节。一个看似正常运作的商业计划，在对方看来，那就是违反规则的大事。
告摘牌，索赔3亿美元的官司
中国女老板的气魄
新兴佳被摘牌抗辩最终败诉。按照以往中国企业的“惯例”，坚持到了此刻，谁也不会再坚持看不到希望的诉争。但吕蓓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在美国起诉!
“发生这事，吕总是真急了，说话时嗓子都是哑的……”辽宁新兴佳一位高管告诉记者，被摘牌后对公司造成的损失不仅是2.2亿美元股票市值，还有失去在新泽西海岸超过1亿美元的风电塔筒合同投标机会，以及目前高额的财务费用、在美诉讼律师费等。
实际上，在诉讼至纽约高院前，按照纳斯达克的相关规定，新兴佳首先经历了纳斯达克内部的三轮申诉抗辩。
2011年2月底，纳斯达克上诉委员会召开新兴佳听证会，抗辩败诉。
2011年5月24日，纳斯达克上市听证和审核委员会仲裁组作出判决：新兴佳被摘牌没有足够证据支持。5天后，上述对新兴佳有利的判决又被通知需要重新审理。
2011年7月底，新兴佳收到纳斯达克法律部通知，重审败诉。
一直到2011年11月底，纳斯达克董事会通知新兴佳，抗辩最终败诉。新兴佳等来的最终结果依然是维持摘牌决定。
按照以往中国企业的“惯例”，坚持到了此刻，谁也不会再坚持看不到希望的诉争。但吕蓓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在美国起诉!
对此，新兴佳一位高管表示，吕总是个不服输的人，宁可撞破头，也要试试墙能不能破。
2011年12月22日，新兴佳把纳斯达克交易所告上纽约州高等法院。法院认定纳斯达克有对新兴佳的歧视行为，判决禁止纳斯达克对新兴佳的摘牌行为。23日，不服判决的纳斯达克向更高一级的纽约联邦法院提起上诉。当天，联邦法院驳回了纳斯达克的上诉，并支持州法院的判决。
2012年1月5日，在纽约联邦法院第二次开庭中，做出重新认定。
吕蓓介绍，法院认为纳斯达克对新兴佳的摘牌行为不在法院管辖权范围内，不能由法院裁定，需要由美国证监会管辖。法院只对新兴佳起诉纳斯达克歧视中国企业，因摘牌而造成的3亿美元损失的案件正式立案。在起诉到纽约联邦法院的同时，新兴佳也于1月17日前，向美国证监会递上了针对纳斯达克股市歧视和错误摘牌的诉状。
原本定在2012年1月26日开庭的辽宁新兴佳起诉美国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歧视案，随着美国纽约联邦法院宣布推迟审理，一直持续到现在也没有下文。
辽宁省中小企业厅国际合作处处长于位对此指出，中国公司直接起诉纳斯达克非常罕有，因此该案意义重大，其结果或最终指引今后中概股海外发展方向。
易摘牌，中概股遭遇信任危机
中概股的危机
2010年以来，中国概念股在美国资本市场遭遇了信任危机，其中“借壳上市”的中国公司成为美国监管机构重点关注目标。
2010年以来，中国概念股在美国资本市场遭遇了信任危机，其中“借壳上市”的中国公司成为美国监管机构重点关注目标。到底是自身资质缺陷，还是遭遇“歧视”?
新兴佳一位高管表示：“事实上，反向收购上市的企业，在纳斯达克交易所，美国企业占了约74%，无疑是第一大国，第三位才是中国，但在此次退市潮中受牵连的几乎都是中资企业，这不是明显歧视又是什么?”
银河证券一位刘姓的首席分析师介绍，2011年，国际上有个口号，叫做“做空中国”，这实际上是中国企业在连续出现问题后，引发的一个针对中国企业的带有地区歧视的行为，导致很多正常上市运作的中国企业也受到更多的责难。众多中资上市公司纷纷陷入被摘牌、暂停上市的窘境，辽宁新兴佳只是其中之一。
公开资料显示，中国企业上纳斯达克有两种途径，一种是APO，一种是通过OTCBB转板，被称为“粉单市场”的美国OTCBB市场以极低的上市标准，接纳快速发展中的国内民营企业。当“羽翼丰满”时，就可以直接上纳斯达克或纽约交易所。
事实上，在国内中小企业海外上市征程中，的确更多的企业愿意选择OTCBB市场。据悉，通过“借壳”在美国上市的中国公司约400家。美国证监会2011年6月警告投资者购买通过反向收购上市的公司的股票，称它们可能有“欺诈及其他弊病”的倾向，并称“调查发现数十家中国在美上市公司存在会计问题”。截至2011年11月，42家中国概念股公司被SEC或者证交所停牌或勒令退市。这其中，通过反向收购上市的公司有30家。
辽宁省中小企业厅的数据显示，截至2010年底，辽宁省内有40家企业在海外上市，其中以央企和民营企业为主。
不“停牌”，将官司进行到底
企业诉争的决心
不知道此次诉讼有多大胜算，不知道还需要多高的诉讼成本，不知道其他被摘牌或暂停买入股票的中资公司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在诸多未知情况的条件下，吕蓓多次在公共场合表示，官司肯定会一直打下去。
“我们没有错,官司为什么不打下去?”对于这场跨国官司，吕蓓一直都没有放弃。
新兴佳的诉讼代理律师是美国国会前参议员兼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也是在美国司法界和政坛赫赫有名的阿伦·斯巴达律师。斯巴达律师在2011年12月14日写给纳斯达克股市首席执行官RobertGreifeld和纳斯达克股市首席律师EdwardKnight的信中指出：“我深信纳斯达克股市在对新兴佳摘牌过程中，剥夺了新兴佳应有的司法程序和公平对待的权利。……我要求纳斯达克为新兴佳在纳斯达克股市复牌。”
与此相对应的是，美国纳斯达克OMX集团高级副总裁弗兰克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纳斯达克的责任是调查公司保证他们提供运营和融资的准确信息给潜在投资者。在纳斯达克要求新兴佳提供关于一与之有关联的个人的信息时，新兴佳有意地提供错误和不准确的信息导致被摘牌。弗兰克称，新兴佳当前的控告没有法律依据，而纳斯达克能与全球各地公司顺畅合作就说明了问题。
业内人士认为，该回复使得这起案件悬念继续升级。
本报记者走访中注意到，大多数证券业内人士，对于新兴佳此次跨国官司并不看好，“想赢官司，难度很大。”
不知道此次诉讼有多大胜算，不知道还需要多高的诉讼成本，不知道其他被摘牌或暂停买入股票的中资公司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在诸多未知情况的条件下，吕蓓多次在公共场合表示，官司肯定会一直打下去。
而对于外界猜测的，若新兴佳诉讼失败，是否会在国内重启上市的疑问，吕蓓对此回应是：“会考虑这些渠道，但目前的核心是打官司，如果回国内创业板上市，还需征求包括美国股东在内其他股东的意见。”
新兴佳一位高管向记者透露，目前新兴佳已经做了后期打算，一旦纳斯达克官司失利，就准备用以煤炭挖掘机为主打产品的重工装备公司为基础，筹划在中国香港上市。
本版稿件由首席记者 常成钢采写 图片刘配成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