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坑深,这是一个在县地图上都不起眼的小村落,坐落在于都、宁都、瑞金三县(市)交界处,隶属于都县葛坳乡。一条孕育了早期客家文明的梅江河,流入这里后渐行渐宽,并缓缓在险峻群山中拐上一道弯。于是,湾内形成的这个村庄就有了一个叫“流金坝”的名字。因为走出了三位共和国的开国将军——杨思禄、张耀祠、黄经耀,“流金坝”成为当地人引以为豪的“地标”。
然而,曾经的岁月,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梅江河流淌的“金水”,却未在此率先沉淀出现代文明和财富。这里,是于都县最后一批实现户户通电的村落。杨思禄少将的老家就在坝内小源迳村,这里的人们由“用电难”到“用上电”再到“用好电”,60年的灯火变迁见证了当地经济社会的翻天巨变。
遥远记忆中的光和电
刘昌赞是小源迳村与共和国同龄的一位老人。在他的记忆里,最早接触与电有关的事物并不是电本身,而是小时候偶尔能看上的电影。“那时的流动电影队一到哪个村,哪个村就像是过年一样兴奋和热闹,放映机的动力来自一台不起眼却很神奇的柴油发电机,尽管它从电影开始到电影结束,都‘嘟嘟嘟’地叫个不停,却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看电影的兴致和心情。《地道战》、《南征北战》、《地雷战》等早期革命电影,都是跟着大人或同伴,自带板凳到四五里地外的集中放映点上看的。”
电影,在小源迳村人的心中播下了对电的朦胧向往。
自从普罗米修斯播下火种以来,光就给人类带来了无限的希望。从远古时代燧人氏钻木取火,照亮山洞、草棚,到现代城市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人们从未间断过在黑夜中对光的求索,走过了一条漫长的追光之路。光是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见证。
但直到上世纪70年代,“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是小源迳村人遥不可及的梦想。晚上的煤油灯,在辽阔而宁静的天幕下,给乡间的小屋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妇女们坐在热灶头下,搓麻绳、纳鞋底,听老人讲过去的趣事,男人们卷着纸烟唠闲嗑,小孩们围着灯火追打嬉戏。
小源村党支部书记曾宪矩对当时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那时,蜡烛由于价格昂贵而成了奢侈品,在照明上,家家户户基本上是自制的灯具——煤油灯或者小马灯。煤油灯也形态各异,有少数人家用的是从市场上买来加入煤油就可以用的专用煤油灯,不仅造型漂亮,而且做工精巧。不过,大多数人家用的是自制的煤油灯。它的制作工艺非常简单,找一个空的墨水瓶或铁罐类容器,往里面注入煤油,在麻钱大小但比瓶口大一些的铁片中间钻个孔,然后用棉花捻成灯芯穿过小孔,便大功告成。不过,灯芯要事先在煤油里浸透,那样灯芯就可以用得久一些。煤油灯挂在墙上或放在小桌上、床沿上,小屋里烟熏火燎,在灯下看一些书报文件,时间稍久,墙被熏黑,鼻孔和眼睑周围常常会留下一团团烟熏火燎的痕迹。当然也有用油松树的松油做燃料的松油灯,不过它产生的油烟要比煤油灯更厉害,但松油可以就地取材,不必花钱买。
将军送来了“小太阳”
1977年7月10日,这是流金坝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天,回乡探亲的杨思禄将军,花两万五千元给乡亲们送来了一台24马力的柴油发电机。经过五天的线路接驳,小源迳村59户家庭平生第一次用上了电灯,也让大家看到了“家家都有小太阳”的希望。
虽然由于柴油机功率限制,流金坝的大多数乡亲还用不到它供的电,但那天全坝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喊出的“电灯亮了!”的情景,至今还是乡亲们记忆犹新、百说不厌的话题。很多妇女和儿童都是在那天第一次亲眼看到发亮的钨丝。
当时柴油还是紧缺商品,价钱也很高,在享用柴油发电机带来的光明一年后,村里就再也买不起柴油发电,发电机从此走进了他们最美好的记忆中。此后到1992年的十多年时间里,煤油灯被村民们重拾了起来。
1981年,在杨思禄将军的联系协调下,流金坝的通电工程列入了该县老区建设的第一批项目,国家投资10万元,克服种种施工难度,从当时的曲阳乡电站拉了一条高压线进坝。由于资金受限,户线无法到达小源迳村。1992年秋,小源迳村人平集资80元,全村劳力上阵,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从7公里远的坝上大雁角变压器搭口港拉进了一条10kV的低压线,村民的电灯再次点亮。然而,因线路长、线径细、电力供应不足等原因,电灯的灯丝还是红的,用电状况不尽如人意。2005年,在于都县“两改一同价”的最后攻坚战中,国家承担全部投资,对施工难度最大的小源迳村的总线和入户电网进行了全面勘察、设计、施工。2006年,将军故里“家家都有小太阳”的夙愿得以实现。
从“流金坝”到“留金坝”
人类一直追求利用人工光源延续自己活动的时间,扩大自己活动的空间,感受自己五味的生活,创造自己人生的价值。光是一种物质形态,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丰厚礼物,它不仅满足了人类生存、生活、生产、发展的需要,也对人类的家庭生活、经济发展、技术进步、历史演变给以巨大的推动作用。
光和电的落伍,导致了坝里人生产、生活的落后。1992年冬天,杨思禄将军的侄媳家有了第一台飞跃牌黑白电视机,这也是村里第一家拥有电视机的农户。那段岁月,不仅让她家难忘,村里人谈起这段往事,至今也津津乐道好半天。就是因为她家第一个在村里买了电视机,每天无偿地在院子里给村里人放电视,被称为坝里人家的“电视剧场”。村民无不感慨地说,电视过去是村里老百姓的“电视剧场”,现在是家家都有了一台以上的彩色电视机,真正成了“家庭影院”。
“我们村子真正用上电才十多年的时间,那时,从总电表到用户的线路还需要自行投资。为了省钱,村子里几乎都是十几户人家共用一个电表,电费也是按各户灯泡数量多少和瓦数大小来均摊,遇到有人窃电,大家就必须共同来分摊额外的部分电费。”说起村子里关于电的趣事,周老汉等几位老人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那时最有趣,也是让村民们记忆最深刻的一个现象是,2005年之前用的低压电,不仅电压低,而且极不稳,连15瓦的电灯泡也常常只能见红丝,被坝外的人传说为“天天上演《红灯记》”。每年春节前一个月,村子里几乎天天限电,到处黑灯瞎火,据说是为了“攒电”过春节。不过,春节期间村子还真很少出现停电的事情。那时候的村电工可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吃香”角色,想让谁家灯亮就亮,想给谁家停电就停,以至于谁家要过红白喜事,都要事先给电工送点礼,防止操办红白喜事中途停电。
农网改造之前,这里的电价要三块五毛钱一度,有电也不敢用,那时普通家庭几乎没有什么电器,电的用途仅限于照明,大家用的几乎都是15瓦的普通白炽灯泡,一个月用电也就一两度。城乡同网同价后,村民们也敢用电了,现在不仅家家普及了电视、电饭煲、电磁炉、电风扇、DVD,而且冰箱、空调、电脑也开始竞相买起来了。孩子们的读书条件也好多了,近两年就考出了十多个大学生,还破天荒地出了两个留学生。
前几年,坝口还通过招商引资建设了流金坝、上林州两座水电站,总装机容量达到3.2万千瓦。于都县供电公司表示,今年将争取把两个电站的电输送一部分到银坑变电站,到时,供应给各家各户的电将更加充足。
“电力有保障了,流金坝里的各个村庄都在纷纷立项上马建设工业项目。我们村也准备近期上马采沙场、竹木加工厂、松脂加工厂。”小源村党支部书记曾宪矩无不自豪地说,“现在,我们已经改‘流金坝’叫‘留金坝’了!”
电,点亮了黑暗,传承了光明和温暖;电,点亮了梦想,传递了信念和动力;电,点亮了希望……站在流金坝水电站的坝上,望着千百年流淌下来的梅江河,在流金坝段慢慢泛化而上十余公里的人工湖,我们更加坚信,它还将不断催生流金坝人新的文明和进步。